失敗的陰影,如同華北平原上空那驅之不散的鉛灰色雲層,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後金士兵的心頭。西線突圍的慘敗,像一塊巨石,堵住了他們求生的最後希望,那數千具在雷區和鐵絲網前堆疊的、血肉模糊的屍體,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們,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何等絕望的境地。
皇太極連夜召集了所有的王公貝勒,在他的禦用黃帳內,進行著一場激烈而毫無結果的爭吵。有人主張集中所有兵力,不惜一切代價,向著一個方向發動決死衝鋒;有人則認為應該固守待援,等待關外的援軍前來解圍;甚至還有人,已經開始絕望地討論起投降的可能性。
爭吵,持續了整整一夜。當黎明的微光,刺破東方的天際,為這片被死亡氣息籠罩的戰場,鍍上一層慘淡的金色時,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,一個足以徹底改變戰爭形態的“鬼魅”,正在明軍南線大營的後方,悄然蘇醒。
那是在周遇吉第一軍團指揮部的後方,一片被嚴格封鎖的開闊地上。數十名來自西山書院和工匠營的技術人員,正圍繞著一個平鋪在地上、由特殊防火布料縫製而成的巨大球體,緊張而有序地忙碌著。
隨著一聲令下,巨大的鼓風機開始轟鳴,將灼熱的空氣,源源不斷地吹入球體的內部。這個原本癱軟在地上的龐然大物,開始緩緩地、如同有生命一般地膨脹、鼓起、最終,在數十名士兵的拉拽下,顫顫巍巍地,立了起來。
它的表麵,被塗裝成了深灰色,上麵用金色的顏料,繪製著一隻目光銳利、展翅欲飛的猛虎。在球體的下方,用堅韌的繩索,懸掛著一個由藤條和木板編織而成的大籃子。
“鷹眼一號,準備升空!”
隨著顧昭的親自指令,負責這次行動的總工程師,曾經的大明火炮專家,如今西山書院機械係首席教授孫元化,深吸了一口氣,帶著幾名精心挑選的測繪兵,跨入了那個看似簡陋的籃子。
繩索被解開,這個被命名為“鷹眼一號”的偵察熱氣球,承載著一個時代的希望與野心,在萬眾矚目之下,緩緩地、堅定地,脫離了地麵,向著數百米的高空,升騰而去。
這一刻,時間仿佛靜止了。
無論是正在構築工事的明軍士兵,還是在營帳中惶惶不可終日的後金軍,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,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,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動作,仰起頭,張大了嘴巴,用一種混雜著極度震驚、迷惑與恐懼的眼神,仰望著那個緩緩升空的、如同天外來客一般的巨大球體。
“那……那是什麼?!”
“是……孔明燈嗎?不對!哪有這麼大的孔明燈!”
“是妖術!是南蠻子的妖術!”
無數的驚呼聲、議論聲,在兩個巨大的軍陣中同時響起。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,人類能夠脫離大地,像鳥兒一樣飛上天空,這完全是超出了他們認知範疇的、唯有在神話傳說中才會出現的場景。他們下意識地認為,這是某種神跡,或者,是某種不祥的、邪惡的妖術。
就在地麵上的人們為之震撼失語時,身處數百米高空的孫元化,卻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冷靜與清晰。
凜冽的晨風,吹拂著他的發梢,腳下的大地,如同沙盤一般,一覽無餘地鋪展在他的眼前。他第一次,也是人類戰爭史上第一次,擁有了所謂的“上帝視角”。
通過手中的高倍望遠鏡,整個後金大營的部署,再也沒有任何秘密可言。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後金軍兵力的分布,可以看到他們臨時構築的防禦工事,可以看到他們騎兵集結的區域,甚至可以看到那些圍坐在篝火旁、滿臉絕望的士兵。
而他的目光,最終鎖定在了整個大營最核心的位置——那頂被層層疊疊、最精銳的巴牙喇兵所拱衛的、巨大而醒目的禦用黃帳。
“找到了。”孫元化的聲音平靜,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。
他迅速地從懷中掏出一幅特製的坐標網格地圖,與眼前的實際地形進行比對,然後用最快的速度,計算出了黃帳所在地的精確坐標。
“旗手!坐標,庚三,卯七!”
“信鴿準備!重複坐標,庚三,卯七!目標,敵軍汗帳!”
命令被迅速地執行,地麵上,負責接收信息的聯絡官,立刻將這個來自天空的精準坐標,通過電話線野戰有線電話),傳達到了顧昭的中央炮兵指揮所。
而在炮兵陣地的後方,另一件足以顛覆時代的秘密武器,也早已露出了它猙獰的麵目。
數百輛特製的、由四輪馬車改造而成的發射車,呈扇形排開。每一輛發射車上,都傾斜著架設了十根長長的、中空的鐵管。鐵管內,裝填著一種外形奇特的武器——那是一種長約一米五,頭部是鑄鐵彈頭,尾部拖著一根長長穩定木杆的、巨大的“火箭”。
這是顧昭的軍械所,根據他提供的“康格裡夫火箭”原理,再結合了明代傳統的“神火飛鴉”等火器設計,所製造出來的、這個時代最原始,卻也最致命的遠程打擊武器。顧昭沿用了古老的名稱,將這些搭載著火箭的發射車,命名為——“神火車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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