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武四年,秋。南京貢院。
新一屆的江南鄉試,就在這冰火兩重天的詭異氣氛中,正式開考了。
數千名考生,走進那熟悉的、一格一格的號舍。然而,當考卷發下來的時候,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時代變革的劇烈衝擊。
選擇“文科”的考生們,拿到的是一張關於“論‘民為貴,社稷次之,君為輕’在共和國新政體下之實踐意義”的策論題。題目很新,但根子還是儒家的。
而另一小部分,選擇了“理科”的考生,則麵對著一張讓他們感到既興奮又恐懼的、充滿了陌生符號與圖形的考卷。
那上麵的題目,是這樣的:
“算學題:今有炮彈一枚,以三十度角出膛,初速為每息一百五十丈。試以函數之法,計算此炮彈之飛行軌跡、最大射高與最遠射程。不計風阻。”
“格物題:欲建一座跨河鐵橋,河寬五十丈。所用鋼材之抗拉強度為x,石料之抗壓強度為y。請繪製一簡易橋梁結構圖,並論述其主要承重部分之力學原理。”
“化學題:試述高爐煉鐵之原理。為何需加入焦炭與石灰石?如何從鐵水之中,煉出高品質之鋼材?”
“地理題:繪製世界簡圖,並標出從廣州出發,經馬六甲海峽,繞過好望角,抵達歐洲尼德蘭之主要航線與沿途補給港口。論此航線對共和國之戰略價值。”
這些題目,對於舊式儒生而言,不啻於天書。但對於那些新青年來說,這每一個字,都閃耀著理性的光輝,與他們幾年來的所學,完美契合!
三天後,考試結束。當主考官孫元化和幾位科學院的院士,開始批閱理科試卷時,一場風暴,正在悄然醞釀。
大部分考生的答卷,隻能算是中規中矩,但其中一份試卷,卻讓頭發花白的孫元化,在深夜裡拍案而起,激動得渾身發抖!
這份試卷的卷主,名叫“宋應星”。
此人出身江西奉新的一個貧寒農家,極具算學天賦,卻因不擅八股,在舊科舉中蹉跎多年,始終隻是個秀才。新政之後,他偶然得到了一本西山書院流傳出來的《幾何原本》譯本,從此癡迷其中,自學成才。
在他的試卷上,那道關於拋物線的彈道計算題,他不僅用精準的函數公式完美解出,更在試卷的空白處,寫下了一篇長達數千字的附論——《拋物線彈道計算及其在炮兵戰術中的應用》。
在這篇論文中,他以驚人的數學才華,係統性地分析了不同口徑、不同仰角、不同發射藥量的火炮,其彈道的差異。他甚至建立了一套數學模型,提出了一種通過試射兩到三發炮彈,便能快速計算出覆蓋目標區域所需諸元的“坐標修正法”!
“天才!這簡直是為戰爭而生的數學天才!”孫元化拿著試卷,連夜闖入護國主府,將它呈給了顧昭。
顧昭點著油燈,仔仔細細地看完了整篇論文,久久不語。最後,他抬起頭,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。
“一個宋應星,可抵十萬大軍!傳我命令,此屆理科鄉試,宋應星,為第一名解元!待到會試,朕要親自見他!”
毫無懸念,在次年的會試中,宋應星再次以一篇關於“流體力學在戰艦設計中之應用初探”的驚人論文,技驚四座,被顧昭和孫元化,聯手點為共和國第一屆“理科狀元”!
當這個消息傳遍天下時,整個士林都失聲了。
而更讓他們震驚的,還在後麵。
這一屆錄取的近三百名“理科進士”,沒有一個人被任命為傳統的知縣、知府。他們的去向,是全新的:
理科狀元宋應星,被直接授予軍械總局“總工程師”之職,官拜三品,專門負責火炮與彈道研究。
理科榜眼,一位精通土木工程的學子,被任命為鐵路總公司副總工程師,負責下一條“京漢鐵路”的勘探設計。
理科探花,一位地理學天才,則被派往了剛剛成立的“海外拓殖部”,負責規劃未來的殖民地管理。
其餘的理科進士們,則像一股新鮮的血液,被悉數注入到了軍械總局、皇家銀行、船舶總公司、礦業部、測繪局……這些帝國最核心、最需要專業技術人才的要害部門。
一個全新的、由工程師、科學家、經濟學家所組成的技術官僚階層,正式登上了共和國的政治舞台。他們或許不懂得如何吟詩作對,但他們懂得如何計算、如何設計、如何建造。他們開始用圖紙、數據和實驗,來管理和運作這個龐大的帝國。
而那些依舊抱著聖賢書不放的文科進士們,驚訝地發現,雖然他們依舊被授予了官職,但他們所能觸及的權力核心,正在被這些“工匠之徒”,一點點地架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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