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再建八旗?!”這句話,如同一聲驚雷,在廳內炸響。陸臻和幾位文臣的臉色,瞬間就變了。
多爾袞卻仿佛沒有看到他們的警惕,自顧自地繼續說道:“但是,我們不打後金的龍旗!我們打的,是‘為老汗王努爾哈赤,為太宗皇帝皇太極清理門戶’的旗號!豪格弑殺宗主國冊封的國王,此為不忠;自立為汗王,此為不孝!我們這支新軍,將作為大明王師的先鋒,去戰場上,去陣前,去告訴那些被蒙蔽的八旗兵,誰才是真正的叛徒!用我們滿洲人自己的方式,去瓦解他們的鬥誌,去策反他們的將領!”
“以八旗,來製八旗!這,才是成本最小,收效最大的辦法!”
這番話,讓原本強烈反對的幾位大臣,陷入了沉思。他們不得不承認,這個辦法,聽起來……確實極具誘惑力,而且無比狠毒。
不等他們消化,多爾袞又拋出了他的第三策,長杆直指地圖的右下角——日本列島。
“其三,為外交封鎖,斷其外援!”
“豪格此人,野心極大。一旦他穩固了在朝鮮的統治,下一步,必然會仿效當年的豐臣秀吉,將目光投向對馬海峽對岸的日本。這一點,日本的德川幕府,比我們更清楚。唇亡齒寒的道理,他們懂。”
“我建議,立刻派遣一位精乾的使者,攜帶國書,前往江戶。向德川幕府陳明利害,並許諾,隻要他們能派遣水師,從海上封鎖朝鮮的釜山、仁川等港口,騷擾其沿海地帶,切斷其可能的海上貿易線。事成之後,大明可以向日本開放更多的貿易口岸,甚至向他們出售我們淘汰下來的舊式火器和戰船。”
“如此,豪格便會陷入北、南、東三麵受敵的困境,其所謂的‘北伐大業’,將不戰自亂!”
三策講完,整個廳堂,鴉雀無聲。
在場的所有人,都被多爾袞這套環環相扣、兼具政治、軍事與外交的立體化戰略給震撼了。這套方略,其眼光之毒辣,手段之老道,心思之縝密,簡直不像一個階下囚能想出來的,倒像是顧昭本人親手草擬的一般。
良久,陸臻首輔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,他看著多爾袞,眼神中既有讚賞,更有深深的忌憚。
“睿親王之策,可謂字字珠璣,老辣無比。”他緩緩說道,“政治攻心與外交聯絡二策,委員會原則上同意,可以立刻著手去辦。但……重建八旗新軍一事,茲事體大,無異於養虎為患。此事,必須立刻上報,請遠在南洋的鎮國公親自定奪。”
多爾袞聞言,臉上沒有絲毫失望,反而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。他要的,就是這個結果。他知道,這份方略,最終一定會送到顧昭的案頭。而他相信,顧昭那樣的梟雄,一定能看懂他這套方略背後,真正的含義。
他的內心,正在進行著一場無人能聽見的獨白:“豪格,我愚蠢的好侄兒,你以為你高舉的,是‘尊朱’的旗幟,想要在這亂世中,為我愛新覺羅家,博取一線生機?你錯了。看看這南京城的蒸汽機,看看那些遠航萬裡的鐵甲艦吧。這個天下,很快就既不姓朱,也不再姓愛新覺羅了。”
“我今日所承受的屈辱,所做的一切,不是為了複興什麼大金國,而是為了我的族人們,能夠在這即將到來的、由鋼鐵和火焰鑄就的新世界牌桌上,還能勉強地,留下一個屬於自己的座位。”
萬裡之外,“鎮海”號旗艦。
當南京的電報,將多爾袞的整套方略,一字不差地呈現在顧昭麵前時,顧昭的臉上,終於露出了一絲真正的、發自內心的欣賞笑容。
“人才啊……真是個人才。”他將電報遞給身旁的念雲,“這個多爾袞,比他那個隻知道蠻乾的侄兒,高明了不止一個層次。他已經看清了未來的方向,並且在為他的族群,尋找一條新的出路。”
念雲快速地看完了電報,秀眉微蹙:“可是……重建八旗,終究是心腹大患。萬一他借此機會,重新坐大……”
顧昭搖了搖頭,走到海圖前,拿起紅藍鉛筆,在地圖上畫著什麼。
“不必擔心。一隻被拔了牙、剪了爪子的老虎,依舊可以用來驅趕野狼,隻要鏈子,還牢牢地握在我們自己手中。”
他轉身,拿起筆,在擬好的電報回複稿上,寫下了自己的決斷。
“多爾袞之策,可用。”
“準其建軍。但這支‘正白旗新軍’的兵員,必須由我們親自審查挑選;所有的中下級軍官,必須從西山講武堂的畢業生中指派;所有的武器裝備、糧草後勤,統一由南京軍部調撥;最關鍵的,軍中的監軍和政委,必須由我廉政公署和情報總局的人擔任。”
“告訴多爾袞,他可以成為這支軍隊的‘旗幟’,甚至是名義上的總教官,但他,永遠不會是這支軍隊的統帥。”
寫到最後,顧昭的筆鋒,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。
他在電報的末尾,又加了一句總結性的批示。
“就讓這兩隻來自白山黑水的老虎,去朝鮮半島上,狠狠地撕咬吧。我們在山頂上,靜靜地看著。”
“最終,死的,是我們的敵人;而活下來的那一個,也必將筋疲力儘,爪牙儘斷,再也構不成任何威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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