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板合攏的瞬間,世界被一分為二。
門外,是屬於大宋的喧囂、質疑與蒙昧。
門內,是獨屬於蘇哲的無菌區、手術台和現代醫學的絕對領域。
“呼——”
蘇哲長長地吐出一口氣,仿佛要將胸中最後一絲屬於這個時代的濁氣排空。
熱浪夾雜著濃烈的醋酸味和酒精味撲麵而來,嗆得人頭暈眼花。
房間中央,一張堅實的八仙桌上鋪著好幾層乾淨麻布,成了臨時手術台。
病患,也就是那位倒黴的員外郎公子,已經被兩個膽大的仆役抬了上來,處於半昏迷狀態,呼吸微弱,臉色慘白如紙。
房間的角落裡,炭盆裡的火燒得正旺,上麵架著一口小鍋,鍋裡依然“咕嘟咕嘟”地煮著幾塊麻布和一些奇形怪狀的金屬工具。
另一邊,十幾根牛油大蠟燭將整個房間照得亮如白晝,沒有一絲陰影死角。
“官……官人……咱們,咱們真要……開膛?”
蘇福的聲音抖得像是篩糠,他懷裡抱著一個托盤,上麵整齊地擺放著蘇哲的“手術器械”——幾根磨得鋥亮的繡花針,一卷在烈酒裡浸泡過的細韌蠶絲,還有幾把造型古怪、被火鉗改造過的“鐵鉗子”。
除了蘇福,房間裡還有一名被錢總管硬逼著留下的家丁,名叫張三。
此刻,這位仁兄的臉色比桌上的病人還要白,縮在牆角,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眼神裡寫滿了“我是誰,我在哪,我為什麼要在這裡看真人版庖丁解牛”。
“怕什麼,”蘇哲一邊用烈酒反複清洗自己的雙手,從指尖到手肘,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,“把心放回肚子裡,就當是看殺豬。哦不對,殺豬可沒我這麼講究。”
他的聲音異常冷靜,冷靜得不似人類。
那種沉穩的氣場,仿佛有一種魔力,讓原本慌得一批的蘇福和張三,也莫名地安定了幾分。
蘇哲戴上用細麻布自製的簡易口罩和帽子,走到“手術台”前。
他沒有立刻動手,而是閉上了眼睛,深吸一口氣。
一秒,兩秒,三秒。
當他再次睜開眼時,整個人的氣質陡然一變。
那股平日裡掛在臉上的慵懶和玩世不恭消失得無影無蹤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專注和鋒利,仿佛一柄出鞘的絕世名刃。
前世無數個日夜,在高強度手術室裡磨礪出的氣場,在這一刻,跨越千年時空,悍然降臨。
“蘇福,端燈,靠近點,我要絕對的光亮。”
“張三,按住他的腿,彆讓他亂動。”
“是!”
“是,先生!”
兩人下意識地大聲應道,連稱呼都從“官人”變成了更顯敬畏的“先生”。
蘇哲拿起一把被酒精反複擦拭過、刃口鋒利的小刀。
這把刀,是他花高價從鐵匠鋪定做的,是他所有工具裡最接近現代手術刀的存在。
冰冷的刀鋒,在燭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。
沒有麻醉藥,隻能依靠烈酒和病人自身的意誌力。
但此刻病人已經重度昏迷,這反倒省去了最大的麻煩。
蘇哲外科醫生,正式上線。
他不再有任何猶豫,手腕一沉,刀尖穩定而精準地劃過病人腹部的皮膚。
一道清晰的血線瞬間出現,隨即皮肉翻開。
“啊——!”
牆角的張三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叫,差點當場昏過去。
蘇福也是渾身一哆嗦,手裡的燭台晃了晃,但看到蘇哲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,又硬生生地把恐懼咽了回去。
“彆一驚一乍,影響我操作。”蘇哲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,“你們現在看到的,是皮膚層、脂肪層、筋膜層。很簡單的人體結構,跟你們吃的豬五花肉沒太大區彆,隻不過換成了人而已。”
這比喻……好他媽硬核!
蘇福和張三的腦子裡一片空白,隻剩下“豬五花”三個字在無限循環。
恐懼,似乎真的被這種鬼畜的科普衝淡了不少。
蘇哲的手穩如磐石,逐層切開,動作乾淨利落,沒有一絲多餘。
當腹腔被打開的瞬間,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內臟特有的氣味湧了出來。
“看到了嗎?這就是內出血。”蘇哲用那把改造過的火鉗,精準地夾住一根正在搏動的小血管,血流瞬間減緩。
他對蘇福命令道:“絲線,針。”
這就是傳說中的“縫肉”?
不,這比縫肉高級多了!
這是在縫血管啊!
蘇福顫抖著遞上工具。
蘇哲接過,穿針引線,手腕翻飛,一個漂亮的外科結迅速打好,徹底止住了這個出血點。
整個過程行雲流水,充滿了工業時代才有的精密與高效之美,看得蘇福和張三目瞪口呆,幾乎忘記了呼吸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