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院,那間被蘇哲命名為“一號潔淨區”的房間,此刻正上演著一場與時代格格不入的緊張大戲。
這裡與其說是房間,不如說是一個被強行改造的現代急診室雛形。
牆壁被重新粉刷過,地麵鋪著易於清洗的青磚,正中央是一張堅固的榆木長桌,桌麵被蘇哲用油布反複擦拭,亮得能反光。
“酒精!濃度最高的酒精給我拿過來!”蘇哲的聲音冷靜而急促,完全沒有了剛才在院子裡的懶散,“蘇福,你的手消過毒沒有?彆用你那摸過鼻涕的手碰我的無菌盤!”
蘇福一張臉苦得像黃連,哆哆嗦嗦地捧著一個白瓷瓶:“官……官人,這已經是咱們能蒸出來的最烈的酒了,上次您嘗了一口,說跟飛機燃料似的……”
“廢話!就是要飛機燃料的效果!”蘇哲頭也不回,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把改造過的剪刀,剪開孩子腿上那條被血和泥汙結成硬塊的褲腿。
隨著布料被剪開,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土腥味撲麵而來。
傷口的全貌暴露在眾人眼前。
“嘶——”饒是蘇福已經觀摩過肌腱縫合術,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。
孩子的右小腿上,一個碗口大的傷口血肉模糊,森白的碎骨茬子刺破皮肉,猙獰地暴露在空氣中,周圍的肌肉組織嚴重挫傷,腫脹得像發麵饅頭。
最可怕的是,傷口深處還在一股一股地向外冒著鮮血,顯然是傷到了大血管。
“複合型開放性粉碎性骨折,伴脛後動脈破裂,已出現失血性休克前兆。”蘇哲用隻有自己能聽懂的語言迅速做出診斷,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,“這孩子命真大,這出血量換個成年人都快去排隊等著喝孟婆湯了。”
他轉頭對嚇得臉色發白、被臨時抓來幫忙的小夏和小春吼道:“愣著乾什麼?等傷口自己長腿跑了嗎?去,把所有煮過的麻布都拿過來!還有,繼續燒水,沸水不能停!”
兩個小丫鬟如夢初醒,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。
“蘇福,壓迫止血!”蘇哲命令道,“用煮過的布,按住傷口上方這個位置,對,就是這裡,使勁按住!彆怕疼,現在疼總比待會兒直接涼了強!”
他自己則迅速戴上了一雙用羊皮處理過的“手套”,拿起一盆清澈的高度白酒,對準了那觸目驚心的傷口。
“小家夥,忍著點,”蘇哲低聲說了一句,“接下來這一下,是來自大哥哥的‘愛之洗禮’,有點廢號,但能保你不刪檔重來。”
話音剛落,他便將整盆烈酒毫不猶豫地澆了下去!
“啊——!”
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孩子,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,猛地挺直了身體。
門外,一直像石雕一樣跪在地上的薛六,聽到這聲慘叫,身子劇烈地一顫,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,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。
他雙拳緊握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手背上青筋暴起,卻死死咬著牙,沒有發出一絲聲音。
他相信那個年輕人的判斷,也隻能選擇相信。
房間內,蘇哲對孩子的慘叫充耳不聞,他的眼神專注得可怕。
“看到了嗎?蘇福,”他一邊用鑷子清理著傷口裡的泥沙、草根和碎布條,一邊進行著現場教學,“這就叫清創,是外科手術的第一步,也是最關鍵的一步。所有這些臟東西,都是潛伏的敵軍,我們叫它‘細菌’。不清乾淨,就算把腿接上了,它們也會在你身體裡開派對,到時候發炎、流膿、高燒,神仙難救。這就叫‘從根源上解決問題’,而不是像外麵那些郎中一樣,搞些‘信仰療法’。”
蘇福似懂非懂地點著頭,手上的力道卻絲毫不敢鬆懈。
清理工作繁瑣而細致,蘇哲的動作快得像是在繡花。
每一顆沙礫,每一根草屑,都被他精準地夾出,丟進一旁的汙物盤裡。
“好了,敵軍肅清完畢,現在要開始修複核心血管了。”蘇哲長舒一口氣,目光轉向傷口深處,“媽的,這簡直是在豆腐裡找一根頭發絲。”
他放下鑷子,拿起兩把被他改造成止血鉗的火鉗。
“蘇福,慢慢鬆開一點點,讓我看看是哪個閥門爆了。”
蘇福依言照做,就在壓力減小的瞬間,一股鮮血再次湧出。
就是現在!
蘇哲眼神一凝,手中的兩把“止血鉗”閃電般探入傷口,在血肉模糊中精準地一夾!
湧動的鮮血戛然而生。
“搞定!”蘇哲語氣輕鬆道,“主血管暫時堵上了。”
蘇福哪有心情開玩笑,他看著蘇哲那雙穩如磐石的手,和那些奇形怪狀卻又無比有效的工具,內心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層。
接下來是更複雜的操作——骨骼複位。
“這骨頭碎得,比我昨天吃的桃酥還徹底。”蘇哲一邊吐槽,一邊用手指輕輕探查著骨骼的斷端,“蘇福,你過來,抓住孩子的腳踝,我喊一二三,你就往外拉,用你吃奶的力氣,但要穩,彆給我拉脫臼了,聽懂了嗎?”
“懂……懂了,官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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