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準備……一、二、三,拉!”
蘇福咬緊牙關,緩緩用力。
在牽引力的作用下,交錯重疊的骨骼被慢慢拉開,為複位創造出了寶貴的空間。
蘇哲的雙手化作了最精密的儀器,在狹小的創口內,將一塊塊碎骨,如同玩拚圖一般,小心翼翼地對回它們原本的位置。
他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,這比單純的縫合要耗費心神得多。
門外的薛六,雖然看不見裡麵的情景,但那份令人窒息的安靜,反而比之前的慘叫更讓他心焦。
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,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。
終於,房間裡傳來了蘇哲如釋重負的聲音:“ok!樂高積木拚回去了!蘇福,可以鬆手了,慢點……對,就是這樣。”
最後一步,縫合。
這才是蘇哲真正的統治領域。
他取出早已備好的、用羊腸處理過的縫合線和磨得鋥亮的繡花針,開始了令人眼花繚亂的操作。
先是破裂的動脈,在他手中,那脆弱的血管壁被用一種極其精巧的方式縫合起來,針腳細密得不可思議。
然後是肌肉、筋膜、皮膚……一層一層,有條不紊。
他的動作優雅而高效,不像是在做手術,更像是一位頂級的藝術家在完成自己的傑作。
當最後一針落下,打上一個漂亮的外科結,並且夾上用於固定的夾板。蘇哲直起腰,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。
他看了一眼旁邊沙漏的時間,整場手術,用時不到一個時辰。
“好了,”他脫下血跡斑斑的羊皮手套,對已經看傻了的蘇福和兩個丫鬟說,“打完收工。把這裡收拾乾淨,所有接觸過病人的東西,全部拿去用沸水重煮一遍。另外,給他蓋好被子,注意保暖。”
他推開門,午後的陽光照在他略顯疲憊的臉上。
門外,薛六“霍”地一下抬起頭,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他,嘴唇翕動,卻發不出任何聲音。
蘇哲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,用一種“我剛加完班,累p了”的語氣說道:“行了,彆在那兒spay望夫石了。你孫子,命保住了,腿也保住了。三個月之內,彆讓他下地作死,好好養著,以後還能上山砍柴,甚至還能踹鐵牛兩腳。”
薛六的身體猛地一震,眼中的難以置信迅速被狂喜所取代。
他嘴唇顫抖著,這個在沙場上流血不流淚的漢子,眼眶瞬間就紅了。
他沒有說任何話,隻是對著蘇哲,這個比他兒子還年輕的青年,緩緩地、鄭重地,磕下了一個響頭。
額頭與青石板碰撞,發出一聲悶響。
“哎哎哎,你乾什麼!”蘇哲嚇了一跳,趕緊往旁邊一躲,“搞什麼封建主義的玩意兒!我這人受不起這個,你要是真想謝我,就換點實際的。比如,把我那五百貫的診金先結一下?”
薛六抬起頭,臉上已是老淚縱橫。
他聲音嘶啞地道:“老朽身無長物,隻有這條命和一身殺人的本事。從今往後,蘇先生但有差遣,薛六萬死不辭!這條命,就是先生的!”
他的稱呼,從“神醫”,變成了“先生”。
“行了行了,知道你忠心了。”蘇哲擺擺手,從懷裡掏出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,遞了過去,“煽情的話留著以後再說,先把正事辦了。這是術後護理手冊1.0測試版,上麵寫明了每天怎麼換藥,怎麼用我給你的藥粉,吃什麼,喝什麼,拉什麼顏色……咳,總之,一字一句都給我記死了!但凡有一條沒做到,你孫子變成瘸子,彆來找我退款。”
薛六恭恭敬敬地接過那張紙,視若珍寶。
蘇哲打了個哈欠,轉身朝自己的躺椅走去,一邊走一邊嘀咕:“累死我了,今天這班加的,起碼得扣掉我半年的退休金。薛教頭!”
他突然站定,回頭喊道。
“在!”薛六猛地站直,身姿挺拔如鬆,仿佛又回到了西軍的校場。
“明天早上卯時,帶著鐵牛,到院子裡集合。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,一個月內,我要他的體能翻一倍,反應速度快三倍。”蘇哲一臉嚴肅地說道,“我蘇府的安保係統,必須升級到防火牆級彆,不能再讓隨隨便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一腳踹進來了。”
薛六的眼中,燃起了一團火。
那是老兵找到新戰場的火焰。
他沉聲應道:“是,先生!保證完成任務!”
“很好。”蘇哲滿意地點點頭,終於走到了他的躺椅邊,毫無形象地一下癱了上去,閉上眼睛,嘴裡哼唧著:“蘇福,給我來杯冰鎮酸梅湯,要多加冰。首席安全官已經到位,本董事長的悠閒退休生活,終於可以步入正軌了……”
陽光下,他的呼吸漸漸平穩,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手術,不過是午睡前的一場開胃小菜。
院子裡,薛六緊緊攥著那張護理手冊,看了一眼恢複了寧靜的“手術室”,又看了一眼躺椅上睡得像豬一樣的年輕人,眼神中充滿了無儘的複雜與感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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