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津縣到渝州府城,水路雖然快捷,但為了保密和趕時間,蘇哲一行人選擇了官道疾馳。
連夜的秋雨洗刷了道路,空氣清冽得仿佛能擰出水來。蘇哲的心情比昨日晴朗得多,身體也處於一種久違的、充滿希望的興奮狀態。
“我說薛六,你是不是偷偷給我的馬蹄子上纏了棉布?”蘇哲懶洋洋對著身後的薛六喊道。
薛六一頭霧水,策馬靠上前:“侯爺,您說什麼呢?屬下隻是給您選了匹最好的千裡駒,一路跑來,哪有功夫纏布?”
蘇哲聞言,立刻誇張地歎了口氣,搖頭晃腦道:“哎呀,可惜,可惜。我還以為是這路途太順滑、太舒服了呢。”
鐵牛聽得哈哈大笑,那笑聲像平地一聲雷,震得路邊的樹葉都簌簌直抖。
隊伍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行進著,大約過了兩個時辰,前方出現了一處依山傍水的茶棚。
“停!”蘇哲突然舉起手,示意隊伍暫停。
他翻身下馬,舒展了一下腰肢,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呻吟:“哎喲,這古代的馬鞍子,就是缺乏人性化的設計,坐久了屁股都能顛出二等殘疾來。”他活動了一下筋骨,看著薛六和鐵牛,“歇腳,歇腳。順便,我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。”
薛六和鐵牛立刻警惕起來,以為蘇哲要勘察周圍地形,或者處理什麼緊急軍務。
隻見蘇哲走到路邊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下,極其自然地解開了腰帶。
“侯爺!您有事吩咐屬下……”薛六的話還沒說完,就看到蘇哲對著老槐樹露出一個滿足的微笑。
蘇哲一邊解決著內急,一邊頭也不回地交代:“薛六,你看這棵老槐樹,枝繁葉茂,多有風骨。樹下這塊石頭,形狀怪異,像不像一隻正在沉思的烏龜?”
薛六嘴角抽搐,硬著頭皮點頭:“是……是有點像。”
“記住它,這塊‘沉思的烏龜’,就是咱們這次渝州之行,一個非常重要的‘坐標’。”蘇哲係好腰帶,順手從馬匹的行李袋裡取出一隻裝滿水的皮質水囊。
他走到“烏龜石”旁,假裝清理水囊上的泥土,然後將一卷極小的,用細竹管包裹的絹布塞進了水囊的底部,隨後將水囊放在了石頭旁邊。
“水囊丟了。”蘇哲轉身,狀似不經意地歎了口氣,“哎,這皮囊質量不好,漏水了。走吧,咱們去茶棚喝口熱茶。”
薛六知道,這是侯爺在下達秘密指令。雖然動作輕鬆隨意,但侯爺那雙眼睛裡閃過的笑意。他默默地記下了“老槐樹”、“沉思的烏龜石”和“丟棄的水囊”這三個要素。
隊伍進入茶棚,要了些熱茶和簡單的乾糧。蘇哲坐在靠窗的位置,欣賞著渝州山水特有的壯闊景色。
“侯爺,您說那魏全說的若雲,她真的會將皇子帶到渝州嗎?”薛六低聲問道,他知道,一旦進入渝州地界,他們隨時可能麵對來自背後神秘人的追殺。
蘇哲沒有立刻回答,他從懷裡掏出一本薄薄的,封麵上寫著卷宗二字。這是他昨晚讓人通知暗處張鑫做的事情,將先前楊德妃調查過的卷宗交過來。
“先不談若雲。”蘇哲將卷宗展開,食指點在紙麵上,聲音微微壓低,但語氣仍帶著慣有的戲謔,“咱們先來看看這位,引發了整個宮廷大地震的楊德妃。”
蘇哲一邊翻閱,一邊搖頭晃腦,仿佛在念一段戲詞:
“楊氏,諱芳,渝州人士。景佑二年入宮,時年十六。姿容秀麗,善歌舞。其父楊文慶,本為秘書郎,因女兒入宮,一朝飛升,升為秘書少監,從五品,並得了四品輕車都尉的虛銜,一家老小,風光無兩,完成了階級躍遷!”
蘇哲翻了一頁,做了一個誇張的、仿佛在看八卦小報的表情。
他繼續念道:“楊氏一族,二十多年前在渝州府城,那真是‘一人得道,雞犬升天’,楊父楊母在京城享福,把渝州老家的祖宅和產業,都交給了楊德妃的一位堂叔——楊文超,這名字起得好,一聽就是負責看家護院的。”
鐵牛聽得一愣一愣的:“侯爺,既然楊父都到京城做官了,怎麼不把老家產業賣了,或者一起帶走?”
“這就你不懂了,鐵牛。”蘇哲放下卷宗,端起茶杯潤了潤嗓子,像個說書先生一樣開始分析:“京城是他們楊家的政治中心,老家渝州是他們的經濟和血脈根基。一旦在京城混不下去了,至少還有個退路。”
他指著卷宗上的文字:“果不其然,楊德妃不是瘋了嗎?這簡直是楊家最大的‘公關危機’,還是不可挽回的那種。嘉佑五年,楊德妃被打入冷宮。她父親,楊文慶,也被以‘教女無方’,‘貪腐不清’等各種莫須有的罪名,一貶再貶,最終鬱鬱而終,死在了外放的任上。”
蘇哲的眼神漸漸嚴肅起來,雖然語氣依舊輕鬆,但卻帶著對權力鬥爭的嘲諷:“看到沒?宮裡失寵,宮外抄家。這速度,比我做一台闌尾炎手術都快。”
他繼續看下去:“楊父死後,楊母受此打擊,身體也垮了,被楊文超接回渝州老家贍養。楊家在京城的勢力和財產自然是煙消雲散。如今這楊家,靠著祖宅和渝州府城內幾處鋪麵,苟延殘喘,已是風光不再。這位楊文超,成了楊家實際上的掌權人。”
看完這一切,蘇哲將卷宗合上,用手指輕輕敲擊著封麵。
“二十年啊,足夠一個王朝起起伏伏了。”蘇哲感歎了一聲,眼神穿透了茶棚的窗戶,仿佛看到了當年那位意氣風發的楊父和那位驚才絕豔的楊德妃。
蘇哲看向薛六,語氣轉為命令:“剛才我丟下的那個水囊,裡麵有給張鑫的密令。讓他動用皇城司所有的關係,連夜查清楚三件事。”
“第一,這位楊文超,二十年來在渝州府城的所有人脈關係和生意往來。”
“第二,楊母。她的身體情況,以及她回到渝州後,有沒有對外透露過任何關於楊德妃的事情,哪怕是瘋言瘋語。”
“第三,查查若雲的戶籍地江津縣,與渝州府城楊家,有沒有任何隱秘的關聯。”
蘇哲輕輕拍了拍手,臉上重新揚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:“接下來,咱們要去渝州府城,拜訪一下這位楊德妃的叔叔和母親。”
“走吧,薛六,鐵牛。再趕兩個時辰的路,今晚咱們就住進渝州府城最好的客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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