佐藤不敢耽擱,徑直前往東瀛使館,懇請麵見特使大人。在經曆一番焦灼的等待後,他終於獲得了覲見的機會。
他深知特使時間寶貴,一進門便將在老裕豐茶館的會麵“詳儘”地彙報了一番。這裡就不得不提及其民族性格中的一個顯著特點——好大喜功。
此種弊病在許多階層固化的社會中都存在,尤其當一個人迫切渴望通過立功來跨越階層時,便容易如此。而當時的東瀛正是這般境況,因此,佐藤的彙報不可避免地摻入了大量主觀的修飾與誇大。
這番經過“加工”的情報,直接導致了特使的判斷出現了根本性的偏差。他聽罷佐藤聲情並茂的陳述,不自覺地將後者那“唯利是圖”的主觀看法全盤接受,認定宋少軒不過是一個可以被金錢徹底收買的角色。
“可以,我們可以答應他的條件。”特使沉吟片刻,做出了決斷,“如今,北方的毛熊已顯露疲態,甚至無力用黃金支付貨款。反觀我們,東京與小倉兩座兵工廠的產能已被完全拉動起來。可以預見,毛熊市場的償還能力將持續萎縮。我們,是時候提前布局,將整個華夏都納入帝國的軍工體係之中了。”
他站起身,眼中閃爍著戰略得逞的光芒:“隻要讓他們習慣了使用我們的武器,未來幾十年,他們都將在裝備上深度依賴我們!”
特使特意加重了語氣,強調其背後的商業邏輯:“你必須明白,一款武器的產量一旦提升,其成本便將直線下降。立刻去與這個商人合作,我們不要他們還錢,我們隻要股份!想想看,華夏這幾十萬軍隊,需求是何等驚人?更何況他們南北對立,戰端一觸即發,這必將極大地刺激武器采購。這筆生意,帝國絕不會虧!”
特使嘴角噙著一抹笑意,背著手站在窗前,不緊不慢地說道:“看看外麵,東郊民巷都是西洋人的地盤。就像亞細亞一樣,我們唯一還能爭取的殖民地隻有這裡了。佐藤,與華夏要員合作不要在意得失。”
他扭過頭來,“此前與盛大人合作,他可撈了不少。但是,現在我們是實實在在地撈足了甜頭。你可知單憑一個漢冶萍鐵廠,這一年下來,我們賺了多少?”
他故意頓了頓,眼中精光一閃,聲音壓得更低,“歐戰正酣,國際鋼價翻了兩番,而我們手上的鐵礦,幾乎是零成本得來的抵債品。嗬嗬嗬……佐藤,你得學會,把眼光放長遠。”
一番談話後,佐藤腳步有些發飄的離開使館,他似乎踩在雲端一般。眉宇間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。能麵見那位手握內政重權的特使,這份殊榮足以讓他心神激蕩,連晚風都似帶著幾分甜味。
特使此行的核心,便是與駐華大使商討華夏變局之下,東瀛如何牢牢攥住既得利益,甚至更進一步。
自吞並高麗,滾滾而來的礦產與糧食已極大充盈了東瀛的府庫;寶島的沃土更源源不斷輸送著鮮甜果蔬與海產,讓國民的餐桌徹底告彆了窘迫,多了幾分體麵。
可這份富足,在華夏廣袤的土地與無儘的資源麵前,終究隻是九牛一毛。那片土地下埋藏的煤鐵、森林裡孕育的木材、平原上產出的大米……
每一樣都是東瀛發展的剛需,是支撐其野心的基石。如今華夏局勢動蕩,正是他們趁虛而入的絕佳時機,佐藤握緊了拳頭,眼中閃過一絲貪婪的精光。
特使特意叮囑他,不要單純穩固既得利益,而是要借著華夏變局的東風,將東瀛的市場版圖狠狠拓寬。掠奪資源、壟斷產業,方能榨取更豐厚的利益。
而宋少軒,此刻已成了東瀛當局緊盯的核心目標之一。他負責軍工廠籌備,這就已經是不得不拉攏的官員了。
何況他還有多家學校,能生產三酸兩堿的化工廠,更彆提那足以改寫戰場格局的神秘消炎藥,以及即將破土動工的紡織廠、印染廠與毛毯廠。
此人的產業越是蓬勃,手中的籌碼便越是厚重,對急於擴張的東瀛而言,拉攏的價值便愈發不可估量。
佐藤早已將特使其他的叮囑拋諸腦後,唯獨那句關乎個人前程的承諾,如同魔咒般在他腦海中反複回響:
隻要他能徹底擺平宋少軒,未來的政壇必有他的一席之地,他將成為帝國在華夏事務中舉足輕重的人物。
這權力的幻象讓他徹底飄然然,連特使特意提醒他“毛熊實力受挫、償還能力堪憂”的風險警示,也被這巨大的喜悅衝散得一乾二淨。
他沉浸在美妙的憧憬裡,深深覺得,這個看似貪婪的宋少軒,或許正是他等待已久的人生轉折點。
這一點,佐藤想得沒錯。這確實成了他人生中至關重要的轉折點。隻是其走向,與他心中所期盼的,截然相反。
與佐藤那利令智昏的興奮截然不同,宋少軒的頭腦異常清醒。送走佐藤後,他片刻未停,立刻喚來張廣,命他火速聯係常灝南與林公子。他必須第一時間將此事告知兩位夥伴,全力爭取他們的理解與支持。
他深知,既是同舟共濟的夥伴,在此等關鍵節點上,就絕不能有任何隱瞞,甚至連一絲獨自運作的心思都不能有。唯有秉持開誠布公的原則,將利害得失擺在明處,彼此間的信任與合作才能堅如磐石,走得長遠。
因此,當常、林二人應約而至,宋少軒沒有任何寒暄與鋪墊,直接將方才與佐藤會麵的全過程,連同他自己的分析與後續打算,坦誠相告,毫無保留。
說完,他便沉靜下來,目光坦誠地望向二人,等待著他們的反應。這不僅僅是尊重,更是對同盟關係的一次重要檢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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