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蒙蒙的天光透過層疊的樹葉,在林間空地投下斑駁破碎的光影。空氣冰冷而潮濕,吸進肺裡帶著一股草木腐爛和泥土的清新混合氣味,對於剛從那個地獄般的地下世界逃出來的吳邪來說,這幾乎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味道。
但他此刻卻感覺不到絲毫輕鬆。
他獨自一人站在陌生的山林裡,渾身破爛,沾滿血汙和塵土,額頭的傷口已經凝結成暗紅色的痂,稍微一動就渾身酸痛。口袋裡那幾張皺巴巴的鈔票和幾件冰冷的“紀念品”硌著他,提醒著他剛才經曆的一切並非幻覺。
張琪琳走了。
就像她突然出現一樣,又突然地消失在了茫茫秦嶺之中。沒有告彆,沒有解釋,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。唯一收下的,是那半塊可笑的、被壓變形的壓縮餅乾。
吳邪望著她消失的方向,林深樹密,早已不見任何蹤影。隻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,仿佛在嘲笑著他的茫然和失落。
一種巨大的孤獨感包裹了他。
老癢死了,以一種匪夷所思、令人不寒而栗的方式。涼師爺、李老板和他那些手下,大概率也全都葬身在那場驚天動地的崩塌之中。隻有他,僥幸活了下來。
而帶他出來的那個人,也離開了。
他站在原地,發了很久的呆。腦子裡亂哄哄的,無數畫麵閃過:詭異的青銅神樹、屍蟞、恐怖的屍骸怪物、老癢瘋狂扭曲的臉、涼師爺的算計、李老板的貪婪、驚天動地的崩塌、墜落時那隻冰冷而有力的手、還有張琪琳那沉默卻一次次救他於危難的身影……
這一切,都為了什麼?
老癢到底想用那棵樹做什麼?他最後融進樹裡的那個詭異結局,又意味著什麼?那棵樹真的被毀了嗎?還是隻是暫時沉寂?
而張琪琳……她到底是誰?她從哪兒來?她和小哥長得那麼像,身手一樣好,都有那奇長的手指,甚至可能都有麒麟紋身……她和小哥到底是什麼關係?兄妹?同族?為什麼她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?她又為什麼要拿走那把青銅鑰匙?她最後去了哪裡?
問題一個接一個,像無數纏繞在一起的線頭,根本理不清。每一次以為接近了答案,卻發現麵前是更深的迷霧。
他知道,從魯王宮開始,他就已經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。而這次秦嶺之行,尤其是張琪琳的出現,仿佛將這條路又拓寬了無數倍,指向了更加幽深、更加不可理解的遠方。
三叔的失蹤、小哥的身世、現在又多了個神秘莫測的張琪琳和這棵詭異的青銅樹……這一切背後,到底隱藏著怎樣驚天的秘密?
吳邪歎了口氣,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。他隻是一個普通人,隻想開他的小古董鋪子,為什麼偏偏要被卷進這些光怪陸離、動不動就要人命的事情裡來?
他在原地又休息了一會兒,努力辨認了一下方向。必須在天黑前找到下山的路,或者至少找到有人的地方。他的體力已經透支,傷勢也需要處理。
他最後看了一眼張琪琳消失的方向,那裡隻有寂靜的山林。
然後,他轉過身,拖著疲憊不堪、傷痕累累的身體,深一腳淺一腳地,朝著自認為的下山方向走去。
每走一步,都離那個詭異的深淵更遠一步,但那些謎團和經曆,卻如同烙印般深深打在他的腦海裡,再也無法抹去。
他不知道走了多久,天色漸漸暗了下來。就在他幾乎要絕望的時候,終於聽到遠處傳來了模糊的狗叫聲和炊煙的味道。
他精神一振,用儘最後力氣朝著那個方向趕去。
當他踉踉蹌蹌地走出山林,看到山腳下那個小小的、燈火初上的村莊時,幾乎要哭出來。
他得救了。
暫時地。
回到熟悉的文明世界,被好心的村民收留,處理傷口,吃飽喝足,躺在雖然簡陋卻溫暖安全的床上……這一切都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。
他借了電話,猶豫了很久,最終沒有打給家裡,而是撥通了一個號碼。
“喂?老王嗎?我,吳邪……對,出了點意外……在秦嶺這邊……嗯,具體回頭再說,幫我訂最早回杭州的票……對了,再幫我查個人……不,沒有名字,可能姓張……是個女的,很年輕,長得……很漂亮,但是特彆冷,身手非常好……對,非常……有任何消息,立刻告訴我……”
掛了電話,吳邪躺在黑暗中,睜著眼睛,毫無睡意。
窗外是寂靜的山村夜晚,偶爾傳來幾聲狗吠。
但他的眼前,卻依舊是那片幽暗窒息的地下世界,是那棵龐大詭異的青銅樹,是那個沉默強大、救了他又留下無數謎題的女子身影。
她就像山間的霧,來得突然,散得無蹤,卻徹底改變了他眼前的風景。
小哥……你現在又在哪裡?你知道有一個和你如此相像的人出現了嗎?
吳邪閉上眼睛,深深吸了口氣。
答案,不會從天上掉下來。
他需要回去,需要查證,需要弄清楚這一切。
隻是不知道,下次見到小哥,要不要問問他……
——是不是真的有個妹妹?
還是那個'小哥'是他因為太想念小哥而複製出來的?
秦嶺神樹篇·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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