杭州的秋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,我癱在西泠印社的太師椅上,看著對麵那位穿著旗袍的姑娘,心裡把二叔罵了八百遍。
關老師對青銅器有研究?姑娘輕輕抿了口茶,手腕上的翡翠鐲子翠得晃眼,聽說您修複過戰國錯金弩機?
我正琢磨怎麼接話,手機突然震動,二叔的短信跳出來:【相親對象是新月飯店大掌櫃的侄女,敢跑路就把你十歲尿床照印在《盜墓筆記》精裝版扉頁】。我手一抖,茶水灑在宣紙上,暈開一大片。
關老師沒事吧?姑娘關切地問。
沒事沒事,我乾笑著擦水,就是想起家裡灶上還燉著湯……
就在這時,門口傳來一聲。我們同時轉頭,看見悶油瓶拎著條活蹦亂跳的魚站在那兒,雨衣還在滴水。
家裡水管爆了。他麵無表情地說,胖子說你會修。
我差點被口水嗆到:這位是我遠房表弟,叫……叫張小弟。我硬著頭皮介紹,他這兒不太好使,我指指腦袋,得有人看著。
姑娘好奇地打量他:張先生是做什麼的?
悶油瓶沒搭理她,徑直走到博古架前,拿起一個青銅觥:商晚期,河南殷墟西區1713出土,1974年文物局編號……
姑娘的臉色越來越白,最後猛地站起來: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,先告辭了!
等她逃也似的離開,我長舒一口氣,轉頭瞪向悶油瓶:你怎麼來了?
胖子說你相親。他把魚放進水缸,二叔逼的。
所以你是來搗亂的?
他沉默了一會兒,說:魚是胖子讓送的。
我正要說話,手機響了,胖子的大嗓門從聽筒裡傳出來:天真!怎麼樣?小哥到了沒?我跟你說,我可是特意挑了條最肥的魚!
到了到了,我沒好氣地說,還把人家姑娘嚇跑了。
跑得好!胖子哈哈大笑,那種大家閨秀哪配得上我們天真!小哥呢?讓他接電話!
悶油瓶接過手機,嗯了幾聲就掛了。
胖子說什麼?我問。
他說……悶油瓶頓了頓,讓你回去修水管。
我翻了個白眼:得了吧,肯定是你們串通好的。
雨村正午
我們回到喜來眠時,胖子正蹲在院子裡刷抖音,外放聲音大得嚇人。
家人們誰懂啊!兄弟被迫相親,留守老人獨守空房……視頻裡我的臉被p得麵目全非。
死胖子!我衝過去搶手機,你又黑我!
胖子靈活地躲開:我這不是幫你製造輿論壓力嘛!讓二叔看看群眾的呼聲!
悶油瓶默默地把魚拎進廚房,開始處理。
哎,小哥,胖子湊過去,今天表現不錯啊,聽說把人家姑娘嚇跑了?
悶油瓶頭也不抬:她不懂青銅器。
得,就你懂。胖子衝我擠眉弄眼,某些人醋壇子打翻咯!
我抓起一把瓜子扔他:胡說八道什麼!
正鬨著,牆頭傳來黑瞎子的破鑼嗓子:喲,這麼熱鬨?聽說吳邪相親失敗了?
解雨臣搖著扇子跟進來:我押了三萬,賭你撐不過三輪。
我目瞪口呆:你們還開盤了?
那必須的!黑瞎子跳下牆頭,胖子押你一輪遊,小花押三輪,我押五輪。
我居然撐到了第三輪?我驚訝地看向悶油瓶,你不是第一輪就來了嗎?
悶油瓶低頭殺魚,假裝沒聽見。
胖子捅捅我:其實小哥早就到了,在對麵茶館坐了兩個小時才上去。
我愣住:你怎麼知道?
我安排的啊!胖子得意洋洋,總得給人家姑娘一個表現的機會嘛!
解雨臣搖著扇子輕笑:可惜人家沒把握住機會,直接被小哥的專業知識嚇跑了。
黑瞎子湊到悶油瓶身邊:哎,啞巴,聽說你給人家上課來著?
悶油瓶把魚扔進鍋裡,淡淡道:她說的不對。
哪不對了?我好奇地問。
她說錯金工藝是戰國才有的,悶油瓶瞥了我一眼,其實是西周晚期。
我哭笑不得:就為這個?
還有,他補充道,她把饕餮紋說成了夔龍紋。
胖子拍腿大笑:得,撞槍口上了!咱們小哥最討厭彆人說錯文物知識!
傍晚時分
我們圍坐在院子裡吃魚火鍋,胖子還在那喋喋不休。
要我說啊,二叔就是瞎操心。他往嘴裡塞了一大塊魚肉,咱們天真這麼受歡迎,需要相親嗎?
黑瞎子附和:就是!實在不行,跟小哥湊合過得了!
我一口啤酒噴出來:瞎說什麼呢!
解雨臣慢條斯理地涮著羊肉:其實那姑娘條件不錯,新月飯店的侄女,陪嫁肯定豐厚。
悶油瓶突然放下筷子: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