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村的雨季纏綿悱惻,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著屋簷,已經持續了好幾天。
潮濕陰冷的空氣無孔不入,對於身上舊傷不少的吳邪來說,這無疑是難熬的時節。
骨頭縫裡都透著酸疼,尤其是陰雨天裡,那股子陳年舊痛便如附骨之疽般蘇醒過來,磨得人意誌消沉。
他幾乎整日裹著厚毯子,癱在廊下的躺椅裡,聽著雨聲昏昏欲睡,動也懶得動。
飯菜都是胖子端到手邊,張起靈則默默地在屋裡生了炭盆,驅散那股刺骨的濕寒。
,兩人都知道他難受,心照不宣地包攬了所有活計,連說話都放輕了聲音。
吳邪不想讓他們擔心,儘量表現得若無其事,但擰緊的眉頭和沒什麼血色的臉卻瞞不過人。他隻想這場雨快點過去,把這陣疼熬過去。
這天下午,雨勢稍歇,但天色依舊沉得能擰出水來。吳邪正迷迷糊糊打著盹,手機突兀地尖叫起來,打破了廊下的寧靜。
他有些不耐煩地摸過手機,一看是王盟,懶洋洋地接起:“喂,王盟,什麼事?又收到什麼棘手的玩意兒了?”
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王盟平日那憨厚或抱怨的聲音,而是壓得極低、帶著明顯驚慌失措的顫音:“老…老板!不好了!您…您快來看看吧!黎簇他…他惹大麻煩了!”
吳邪的睡意瞬間驅散了一半,他撐著想坐起來,卻扯得腰背一陣鈍痛,忍不住吸了口涼氣,又倒了回去,隻能對著手機說:“慌什麼!慢慢說!黎簇怎麼了?他不是在幫我盯著那幾個新收來的‘古物’嗎?”
“就是那批東西惹出來的事!”王盟的聲音都快帶上哭腔了,“上次清點那批從‘寶昌齋’劉老四那兒收來的明器,黎簇發現裡頭摻了個西貝貨,做工極刁鑽,差點就打了眼!他年輕氣盛,當場就發作,指著劉老四鼻子罵街,兩人嗆嗆起來…黎簇沒忍住…就把人給揍了…當時看著也沒多大事,賠了點醫藥費就算了…”
吳邪的心往下沉:“這次呢?”涉及古物真假,這比賬目問題更棘手,行裡的規矩更大。
“這次…這次那姓劉的憋著壞呢!”王盟急聲道,“他不知道從哪兒又弄來一件更邪乎的‘古物’,像是專門下了套!放出風來說是什麼‘生坑’的好東西,引得不少人去看。黎簇今天得了信,不服氣,非要去辨個真假,一頭就撞進去了!現在…現在被那姓劉的和幾個看起來就不像好人的‘托兒’堵在店裡了!話裡話外擠兌得厲害,拿話架著他,非要他當場斷代說個明白!那東西邪性得很,小黎爺臉都氣白了,汗都下來了,可…可我看著懸啊!對方嚷嚷著要是走了眼、壞了規矩,就得留下點‘記性’,不然沒完!”
吳邪的眉頭死死擰緊。黎簇這小子,還是太年輕!古物行當裡的水有多深,那些憋寶做局的下套手段層出不窮,是那麼好碰的?打一頓是痛快了,卻正好落了人口實,被人用更陰險的局找補回來了!
他仿佛能想象到黎簇此刻在彆人店裡,對著一件詭異莫名的“古物”,被一群不懷好意的人圍著,年輕氣盛卻無力破局,強撐著不肯露怯卻又眼看要栽進坑裡的憋屈模樣。王盟更是指望不上,遇事就慌。
渾身的疼痛在這一刻似乎被一股焦躁的火氣壓了下去。吳邪對著手機,聲音沉了下來,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氣:“王盟,開免提。把電話對著那邊。”
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窸窣聲,接著環境音變得嘈雜了些,能聽到隱約的、不懷好意的冷笑和黎簇強作鎮定的、卻明顯帶著顫音的辯駁聲。
“聽著,”吳邪的聲音透過電流,清晰地傳到杭州那頭陌生的店鋪裡,“東西,留著。人,給我看好了。我過來看。”
這話一出,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一下。緊接著,王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,聲音都穩了不少:“…哎!好的老板!”
而黎簇似乎想說什麼,最終卻隻傳來一聲壓抑的、不甘的悶哼,還有對方一聲陰陽怪氣的“喲,還真搬救兵了?我們等著!”
吳邪掛了電話,深吸了一口氣,試圖忽略脊椎傳來的抗議,掙紮著從躺椅上站起來。動作間,額角滲出了細密的冷汗。
胖子正端著一碗剛熬好的薑湯從廚房出來,見狀嚇了一跳:“哎喲我的祖宗!你起來乾嘛?快躺下!”
張起靈也從屋裡走了出來,沉默地看著他,眼神裡帶著詢問。
吳邪扶著廊柱,穩了穩呼吸,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:“沒事。杭州那邊有點急事,黎簇那小子看東西走了眼,被人下了套,我得回去看看。”
胖子一聽就急了:“黎簇那小子又惹啥禍了?嚴重不?你這身子骨怎麼走?不行我去!論看東西,胖爺我…”
“你去能乾嘛?跟人比誰嗓門大還是比誰拳頭硬?”吳邪白了他一眼,忍著疼往屋裡走,“對方下的套是衝著我吳邪來的,衝著我這點眼力名聲來的。得用行裡的規矩解。我去看看就回來,幾天的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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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開始簡單收拾行李,動作因為疼痛而有些遲緩僵硬。
張起靈走到他身邊,沒有說話,隻是伸手拿過了他手裡的包,默不作聲地幫他整理了幾件必要的衣物和日常用藥,動作又快又穩。他的目光掃過吳邪蒼白的臉和微蹙的眉頭,眼神沉靜如水,卻帶著不容錯辨的擔憂。
吳邪看著他的動作,心裡一暖,嘴上卻說:“真沒事,小哥。你在家…和胖子看家。我很快回來。”
張起靈抬起眼,深邃的目光落在他隱忍著痛楚的臉上。
“吳邪。”他叫了他的名字,聲音不高,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。
吳邪動作一頓。他知道小哥看出來了。他總是能看出來。
他歎了口氣,放緩了語氣,帶著點安撫的意味:“真不是大事。就是去掌個眼,鎮個場子。論耍這些心眼,我什麼沒見過。放心吧。”
他努力想扯出一個輕鬆的笑,卻因為肋間的抽痛而顯得有些扭曲。
張起靈沉默地看著他,沒再堅持,但眼神裡的不讚同和擔憂清晰可見。他知道吳邪決定了的事,攔不住。他也知道,杭州那邊,有吳邪必須去承擔的責任和麵子。
最終,張起靈隻是將收拾好的背包遞給他,又轉身從櫃子裡拿出一件更厚實的防風外套,仔細遞到他手裡。
“嘖,真不用我跟著?”胖子還是不太放心,“路上總得有人照應吧?你這疼起來車都開不了!”
“真不用。”吳邪穿上外套,感覺身上暖和了些,疼痛似乎也緩解了一點,“你在家看好小哥,彆讓他…嗯…彆餓著就行。”他開了個拙劣的玩笑,試圖緩和氣氛。
他拿起車鑰匙,忍著不適,朝門外走去。雨後的山路泥濘難行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針尖上。
張起靈和胖子送他到院門口。胖子還在絮絮叨叨地囑咐著路上小心、到了打電話、不行就喊人之類的話。
吳邪一一應著,拉開車門,坐進駕駛座。發動車子前,他最後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張起靈。
張起靈站在那裡,身形挺拔如鬆,目光沉靜地落在他身上,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刻進眼裡。他沒有再說話,隻是那樣看著。
吳邪對他笑了笑,揮揮手,然後咬咬牙,踩下油門。
車子駛出雨村,碾過濕滑的山路,向著杭州方向而去。車窗外是連綿的青山和未散的雨霧,車內,吳邪忍著周身不適,眼神卻逐漸變得銳利起來,仿佛又變回了那個曾在西湖邊攪動風雲的吳小佛爺。
黎簇這小子…還有杭州那些不長記性、敢對他的人下套的…
他揉了揉依舊發疼的肋骨,輕輕哼了一聲。
看來,有些人忘了,有些“古物”,不是誰都能碰的。有些局,既然設下了,就得有承擔後果的覺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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