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壁冰冷,星紋如活蛇般在張宇身側遊走。
每下三丈,便有一段記憶浮現——不,不是記憶,是“重演”。
他看見自己扛著拖拉機衝向石碑,車頭撞出火星四濺;他看見自己高舉板磚,砸得鬼差頭顱崩裂、黑霧哀嚎;他站在破契塔頂,腳下屍骨成山,手中符籙燃成赤焰……一幕幕,皆是他親手經曆的過往。
可這裡不是回憶之地。
這是井。
是命。
“不是預知,是回放。”張宇咬破指尖,鮮血順著井壁滑落,他用血在星紋中央寫下兩個字——
現在呢?
血字未乾,整口井驟然一震。
井底轟然炸開一片猩紅血光,倒懸的星圖再度浮現,億萬星辰逆旋如磨盤,中央浮現出一幅畫麵:
他雙膝跪地,雙手高舉,掌心托著一團流轉金光的虛影——正是【點化萬物】係統的本源形態。
而前方,一道模糊身影立於星河之巔,黑袍垂落,麵容隱於霧中,唯有嘴角勾起一抹慈悲卻冰冷的笑。
“恭迎新任天師歸位。”
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,仿佛千萬人齊誦,又似命運本身在低語。
張宇瞳孔驟縮,一股寒意自脊椎直衝腦門。
這不是未來——這是既定劇本,是他被寫好的結局!
“萬般皆定數。”
一道身影自星圖中緩步踏出,腳踩星軌,發絲如銀河垂落,雙目流轉著宇宙生滅的軌跡。
井觀星使來了。
他抬手,虛空一握,鎖命鬼自黑暗中爬出——通體漆黑,手持鐵簽,尖端刻滿“命格封印”符文,直刺張宇雙目!
“奪其明,斷其覺,閉其靈識,方可納入星軌。”
鐵簽破空,帶著凍結魂魄的寒意。
千鈞一發之際——
“哢!”
一聲脆響,鐵簽尖端驟然斷裂!
井底鴉自深淵俯衝而下,羽翼掀起星屑風暴,一啄斷簽,再一啄,星屑如雨灑落,濺入張宇眼中。
刹那間,無數畫麵在腦海炸開——
歸藏童跪在夢土田中,捧著一束枯稻,淚流滿麵:“我替你哭過……你還沒出生時,我就替你哭過。”
瘋道人抱著他幼小的身體,埋在雪地裡低語:“第七代守墓人,彆醒來太早。”
母親坐在灶台前,一針一線縫著補丁褲衩,嘴裡哼著不成調的童謠,眼角有淚滑落……
“我不看命。”張宇猛地閉眼,將那顆磨得發亮的銅紐扣貼在眼瞼上,聲音沙啞如刀刮鐵石,
“我看娘。”
奇跡發生了。
紐扣表麵泛起微光,映出的不再是星圖、不是命運、不是輪回——
而是灶台前那個佝僂的身影。
油燈昏黃,針線穿梭,火苗跳動,映著她眼角的細紋和嘴角的溫柔。
那是人間最平凡的光,卻比任何道法都熾烈。
井水沸騰了!
整口井劇烈震顫,倒懸星圖開始扭曲,星辰錯位,血光崩裂。
張宇抓住這瞬息之機,猛然將銅紐扣拍入井心——
“歸藏童!引夢土入井!”
“是!”
靈骸空間轟然震蕩,夢土如霧湧出。
田中虛影升起——一頂破草帽、一把鏽鋤頭、一張爛木犁,歪歪斜斜地圍成一圈,竟在井底投下一口歪斜之井的影子。
係統低語在意識中響起——
【叮——靈骸·觀星模塊激活】
【能力解鎖:可點化井水為窺天鏡,反向追溯星軌漏洞】
【警告:反星井未成,僅能窺三日之變】
“你亂天象!”井觀星使怒吼,星軌崩斷三道,發絲如鞭抽打虛空,整口井的重力開始逆轉,試圖將張宇拋出井外。
可就在這時——
井底鴉盤旋而起,羽翼灑落星屑,每一片都凝成一句字,懸於空中:
“第一百三十五回,天師,該查查戶口了。”
星使身形一滯。
那一瞬,他眼中流轉的星軌,竟出現了一絲卡頓。
張宇咧嘴笑了,嘴角滲血,卻笑得張揚。
“我媽縫的紐扣不認命,我也不認。”
他雙手撐住井壁,任麻繩勒進皮肉,舊草繩結牢牢係在腰間,像一道來自人間的封印。
井水漸漸平息,不再沸騰,反而泛起一層銀光,如液態月華,靜靜蕩漾。
一滴……
落下。
水中倒影浮現——村口老槐樹下,黃皮子刨土,爪下赫然是新墳輪廓。
又一滴……
銀光再閃——縣城紙紮店中,紅燭無風自燃,紙人雙目滲血。
第三滴……
鐘聲欲鳴未鳴,龍虎山藏經閣頂層,一道影子立於古鐘之前,緩緩抬手……
反星井已成雛形。
天命之鎖,裂了一道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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