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霧如灰,彌漫在山村的屋簷與田埂之間。
張宇衝出屋門,腳踩碎石,奔向老藥農的小屋。
那佝僂的身影倒在枯草堆旁,嘴角溢血,麵色青灰,像是一株被霜打透的老樹,終於撐不住倒下了。
“老藥叔!”張宇跪地扶起他,聲音發顫。
老藥農喉嚨咯咯作響,顫抖的手從懷中掏出一節焦黑木枝——雷擊木,通體烏沉,表麵裂紋如蛛網,卻隱隱透出一絲金紋,像是被雷劈過千次仍不毀的神物。
“守……印杖……”他氣若遊絲,“你曾祖父……用它鎮過七鎮地脈……能撐你走完歸宗路……彆讓線斷了……”
話音未落,他手一鬆,頭歪向一側,再無氣息。
張宇怔住,掌心緊握那節雷擊木,寒意順著指尖竄上脊背。
他低頭凝視,木身微燙,仿佛有脈搏在跳動。
就在這刹那,他腦海中浮現母親的身影——她總在夜裡縫補舊衣,針腳細密,紅線穿梭如織,從不曾解釋為何每件衣物的邊角都藏著古怪的走線。
“路在血裡,也在線裡……”
他猛地一震,想起昨夜黃曆殘頁上那句低語,又想起自己覺醒“破妄之徑”時,眼中曾閃過無數紅線交織成網,貫穿山川地脈——那時隻當是幻象,如今想來,竟是線索早埋於血脈之中!
他轉身狂奔回屋,翻箱倒櫃,將母親留下的所有舊衣儘數取出:補丁摞補丁的圍裙、褪色的藍布衫、妹妹小時候穿的小襖……一件件鋪在桌上,借著油燈昏光,用小剪刀一寸寸拆解縫線。
線是紅的,細而堅韌,不像尋常棉線,更像是浸過血的絲。
“係統,啟用‘溯初之眼’。”他低喝。
眼前世界驟然變幻,雷擊木在他掌中燃燒,化作一道光幕——百年前的畫麵浮現:一位披發古袍的老者跪於山巔,以骨為刀,將九盞燈圖刻入大地。
每刻一劃,天地震動,血從他七竅湧出。
“九燈鎖陰門,七鎮壓輪回……”老者低語,“路在血裡,也在線裡。血為引,線為徑,唯有親緣之念不滅,後人方可見圖。”
畫麵戛然而止。
張宇呼吸停滯。
他猛然抓起最後一件舊衣——母親生前最常穿的那件灰布外套,指尖沿著肩線緩緩移動。
當最後一根紅線被抽出,布麵竟泛起微光,隱紋浮現:山川走勢、江河脈絡、符陣星羅,赫然是一幅完整地脈圖!
中央標注“三清印台”,而七鎮位置,正是七根紅線起點,與母親縫線軌跡完全重合!
“檢測到高密度母性執念,情感共鳴達標。”係統冰冷聲音驟然響起,“解鎖新技能:紅線引——可規避影契追蹤,定向規避幽冥道感知,但每使用一次,宿主將永久丟失一段記憶。”
張宇心頭一沉。
代價太大。可若不用,他根本走不到龍虎山。
他還未及細想,身後傳來“咚”的一聲悶響。
妹妹張小禾倒在地上,臉色慘白,雙眼翻白,口中喃喃:“黑將軍……來了……他說……師父活不過今晚……他要把命火轉給你……你得去……否則……門開之時,萬鬼臨世……”
張宇瞳孔驟縮。
他衝出屋門,直奔張守一的草屋。
破門而入時,屋內燭火搖曳,張守一盤坐於地,胸口一道血符正緩緩滲出,血絲如蛛網般爬向青磚,整塊地麵已被染成暗紅。
他麵容枯槁,皮包骨,雙眼卻亮得駭人,像兩盞將熄未熄的魂燈。
“誰讓你替我死的?!”張宇怒吼,一把揪住他破舊道袍,“你瘋了是不是?你說你要教我道法,你說你要帶我見天師府——你現在想一走了之?!”
張守一緩緩睜眼,那一瞬,渾濁儘退,清明如星河倒懸。
“第四子的命,從來不是給你活的。”他聲音輕得像風,“是留給‘鑰匙’的燃料。你爹燒了族譜,斷了血脈記錄,讓我能把你藏在這山村三十年……我燒命續火,不過是……輪到我了。”
他抬起枯手,輕輕按在張宇眉心。
“記住,紅線可引路,但心不能迷。你娘縫的不是衣,是命途。你爹種的不是田,是封印。而你……張宇,你是‘點化者’,也是‘歸宗人’。”
話音漸弱,他嘴角滲血,身體如沙塔崩塌,一點點塌陷下去。
張宇跪地,抱住他,喉嚨發緊,卻一滴淚也流不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