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時的風,像從墳地裡爬出來的手,貼著地麵遊走。
教學樓在夜色中聳立,影子被月光拉得歪斜扭曲,仿佛一具趴伏的巨獸,隨時會張開嘴將人吞進去。
張宇蹲在樓外台階上,指尖摩挲著那張蠟筆畫紙。
妹妹的字歪歪扭扭,卻像刀刻進他心裡:“哥哥,彆走樓梯……”
他抬頭望向漆黑的樓道,空氣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滯澀感,仿佛每一寸空間都被無形的絲線纏繞、凝固。
他緩緩抽出腰間紅線,那是母親用三十年針線活計織成的護身符,如今已與他的血脈共鳴,泛著微弱的赤光。
他將紅線纏上樓梯扶手,指尖輕顫。
刹那間,係統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,冰冷如霜:
【檢測到高密度執念錨點,來源:林晚晴】
【規則汙染等級:九】
【陰樁陣眼激活中……倒計時:0317】
緊接著,扶手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絲紋路,如活物般蠕動、跳動,竟與人的心跳頻率一致。
張宇瞳孔一縮——這不是普通的靈異現象,整棟教學樓,已經被煉成了“活陣”。
“路在血裡,也在線裡……”老藥農臨死前的低語再度回響耳畔。
那是個被村人稱為“瘋子”的采藥人,臨終前死死攥著他的手,渾濁的眼睛裡閃著詭異的光,“張家血脈,能織命,能斷劫……你娘那根線,不是縫衣的,是鎖魂的。”
原來如此。
張宇咬破指尖,一滴血落在紅線結上。
霎時間,整段扶手如心臟般劇烈搏動,牆麵浮現一道道裂痕,裂痕中滲出暗紅液體,緩緩拚成一行字:
“我沒有跳樓。”
他呼吸一滯。
林晚晴,二十年前轟動全縣的“紅衣學姐”事件主角,官方記錄是自儘於教學樓七樓天台。
可現在,這棟樓本身在說話——用血寫的真相。
他不再猶豫,翻窗潛入檔案室。
塵封的卷宗堆滿角落,他在泛黃的事故報告中翻找,終於找到那頁被夾在夾層裡的照片——升旗台下,少女一襲紅裙迎風而展,長發飛揚,左耳後一道細長疤痕清晰可見。
她笑著,眼神卻空得可怕。
“為什麼偏偏是紅裙?”張宇喃喃。
就在這時,門軸“吱呀”一聲輕響。
沈老師站在門口,臉色慘白如紙,手指緊緊掐著袖口。
她嘴唇顫抖,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:“那天……我們都說她裙子太豔,像個瘋子。”
她袖口一滑,半張燒焦的日記頁飄落。
張宇俯身拾起,焦痕下露出幾個字,筆跡淩亂卻帶著撕心裂肺的控訴:
“為什麼沒人幫我?”
他猛地抬頭,盯住沈老師的眼睛。
那一瞬,他看見了——她瞳孔深處,有一道極細的黑線一閃而過,如蛛絲纏繞,又似毒蛇盤踞。
那是“影語者”的烙印,被死者執念寄生的活人,會在無意識中重複死者的痛苦,成為怨念的傳聲筒。
“你們都聽見了,對吧?”張宇聲音低沉,“她求救的聲音,每晚都在你們夢裡回放。”
沈老師渾身一震,眼淚無聲滑落:“我們……我們隻是開玩笑……沒人想到她真的會……”
話未說完,她忽然僵住,眼神渙散,嘴角卻詭異地向上揚起——那不是她的表情,是另一個人的笑。
張宇迅速後退,紅線在掌心繃緊。
他知道,這棟樓不隻是困住了林晚晴的魂,更在吞噬每一個曾參與霸淩的人。
它在複刻規則,製造閉環,把過去的一切,變成一場永不停止的獻祭。
他剛踏出檔案室,陳胖子突然從拐角衝出來,臉色發青,手裡死死攥著手機。
“哥!我昨晚去七樓接水……鏡子裡的‘我’在笑!不是我!它嘴角裂到耳根!”他抖著手翻出相冊,屏幕上赫然是他自己站在洗手間鏡前的照片——可那張臉,笑得扭曲而猙獰。
張宇凝神看去,卻在陳胖子瞳孔中未見任何“影契”殘留。
沒有黑線,沒有烙印,仿佛他根本不在這個規則之內。
“天生免疫……”張宇眼中驟然爆閃精光。
他猛地想起妹妹那張蠟筆畫——歪歪扭扭的線條,像是孩子亂塗,可那紅裙的輪廓,竟與林晚晴照片中的裙子一模一樣!
他撕下畫紙上的一小塊紅色蠟筆頭,以紅線層層包裹,指尖輕點樓梯扶手,低喝:
“點化目標——記憶回廊附:重現林晚晴最後七日)。”
嗡——!
整座樓梯驟然一震,暗紅光暈自扶手蔓延而上,牆麵浮現出無數破碎的日記頁,血字如藤蔓爬滿走廊。
一個少女的聲音在空氣中輕輕響起,帶著哭腔:
“我隻是想穿自己喜歡的衣服……”
“他們說我是瘋子……”
“救救我……”
張宇站在血光之中,指尖發燙,心頭卻一片清明。
這不隻是驅邪。
這是為一個被規則殺死的靈魂,重建一條回家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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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望向七樓深處,那裡,燈火忽明忽暗,仿佛在等待一場注定降臨的審判。
而他知道,要打破這詛咒,必須有人站出來,以荒誕對抗荒誕,以規則之外,破規則之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