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窖的血腥味早已被消毒水覆蓋,可張宇知道,那股來自陰間的寒意,從未真正散去。
醫院走廊慘白的燈光下,他坐在妹妹病房外的長椅上,手指死死攥著那本小小的日記。
一頁又一頁,全是同一句話,像是某種執念的循環——“今天哥哥來接我放學。”日期停在昨天,可那天他正在百裡外追一頭水鬼,根本沒回過村。
護士的話還在耳邊回響:“張小禾同學的記憶……最多維持七天。可能是創傷後應激障礙,也可能是靈覺反噬的後遺症。”
靈覺反噬?
張宇冷笑,眼底卻滾著血絲。
他比誰都清楚,妹妹那雙陰眼,早在三年前就因替他擋了一道怨煞而殘損。
能看見亡魂低語,卻留不住自己的記憶——這不是病,是代價。
他猛地起身,衝進洗手間,從懷裡掏出係統界麵殘片。
自從地窖一戰,係統像是被什麼力量乾擾,數據斷層頻發。
他強行破解防火牆,翻出一段被加密的日誌,瞳孔驟然收縮——
【檢測到宿主生命垂危,啟動‘代償協議’】
【綁定至親血脈:張小禾】
【以陰眼為爐,執念為薪】
【每七日燃燒一段記憶,換取宿主一日生機】
【協議生效中……剩餘可燃燒記憶:6段】
“轟”的一聲,仿佛有雷霆在腦海炸開。
張宇雙膝一軟,跌坐在地。
原來他能活到現在,不是因為係統修複了命火,而是有人在替他燒命!
他發瘋似的衝回學校,踹開廢棄心理室的門。
灰塵簌簌落下,空氣中還殘留著那晚蠟筆畫燃燒的焦味。
他咬破指尖,以心頭精血激活殘留的執念波動,點燃最後一截紅蠟筆。
火焰跳動,幻象浮現——
暴雨夜,他倒在血泊中,渾身經脈斷裂,係統界麵閃爍著“能量歸零”的紅光。
一道瘦小的身影撲過來,顫抖著拿起碎玻璃,割破手指,將鮮血塗滿牆上那道蜿蜒的紅線圖。
是小禾!
她哭著嘶喊:“把我的眼睛給他!把我的命分他!我不要他死!我不要!”
係統冰冷的聲音在虛空中回蕩:
“契約成立:每七日燃燒一段記憶,換取宿主一日生機。直至執念耗儘,或宿主命火自續。”
畫麵戛然而止。
張宇跪在地上,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。
他竟然什麼都不知道!
這些年,妹妹每天醒來都笑著叫他哥哥,可她根本記不清他是誰!
她隻是憑著本能,憑著那份被係統抽走又殘留的執念,在重複著“等哥哥接我放學”的夢!
阿黃不知何時跟了進來,低嗚著咬住他衣角,硬生生把他拖向牆角。
那裡,一張泛黃的信紙被壓在碎磚下。
他顫抖著拾起——
“沈老師:
如果你看到這封信,請相信我從來沒有恨過你。
我隻是……太想被聽見了。
如果有人願意替我記住,我願放下恨。
——林晚晴”
淚水砸在紙上,暈開了字跡。
張宇緩緩站起身,眼神卻一點點燃起火光。
他不能讓她再燒下去!
小禾的記憶不是燃料,是命!
是人!
第二天清晨,全校學生被召集到操場。
沒人知道為什麼,但張宇站在旗台上,手中握著那支被係統點化過的紅蠟筆,聲音沙啞卻堅定:“有些事,不該被忘記。有些人,不該獨自背負。”
他點燃火盆,將蠟筆投入其中。
火焰驟然騰起,化作一道赤色光柱直衝天際。
“寫下你們記得的,哪怕隻是一瞬。”
紙片如雪紛飛,落入火中——
“我記得那個燒傷的女孩,她總在圖書館畫畫。”
“我記得她喂過一隻黃狗,後來狗死了,她哭了三天。”
“我記得她笑起來,眼睛像星星。”
聲音越來越多,越來越響,仿佛整個校園沉睡的記憶都被喚醒。
火光中,林晚晴的殘念緩緩浮現,校服飄動,臉上不再是怨毒,而是釋然的微笑。
她伸手,將最後一縷執念注入那道紅線,輕聲道:“替我護住她的眼睛……她看得見我們,就該活得長久。”
火光漸弱,灰燼盤旋如蝶。
張宇抱著紅線圖站在原地,渾身脫力,卻終於露出一絲疲憊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