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室劇烈震顫,碎石如雨落下,九道黑影自四壁裂隙中緩緩爬出,褪色道袍垂落如屍布,手中殘符泛著幽綠血光,齊聲低誦《幽冥啟輪經》,每一個音節都像釘入骨髓的冰針,直刺神魂。
那張從血符卷中剝離的人皮麵具,懸於半空,嘴角咧至耳根,無聲開合:“兒啊……回來就好。”
張宇抱著昏厥的小念,指甲深深掐進掌心。
這聲音,這語調,分明是娘親生前喚他吃飯時的溫柔口吻——可此刻聽來,卻如刀剜心肺。
“阿黃,帶她走!”他一把將板磚塞進小念懷裡,那是她唯一能感知安全的依仗。
阿黃低吼,叼住妹妹衣角轉身欲衝,可地麵驟然裂開,九根黑氣繚繞的符樁破土而出,如鬼爪般死死鎖住它的四肢,靈犬怒嘯,卻動彈不得。
“咚!咚!咚!”
掃碑童撲跪在地,雙手瘋狂拍打青石板,指節崩裂,血染石麵。
他本是啞巴,可喉嚨裡竟擠出嘶啞嗚咽,眼中血淚橫流,死死盯著張宇,仿佛在用生命傳遞某種無法言說的警告。
就在這死寂般的壓迫中,小念在昏迷中忽然抽搐,嘴唇微啟,呢喃三字:“……彆……燒……”
張宇渾身一僵。
這三個字,像一道驚雷劈進記憶深處——七歲那年,娘親病重前夜,也是這樣蜷縮在灶台邊,望著他,反複呢喃:“彆燒……彆燒啊……”當時他不懂,隻當是高熱胡話。
直到今夜,這跨越七年的回響,終於在他心頭炸開一道血口。
他猛然想起,瘋道人臨終前塞給他一碗冷粥,灰紅凝固,像乾涸的血塊。
“你娘熬的,最後一頓。”老頭渾濁的眼裡有淚,“她說……等你用得上。”
這些年,他一直將這碗粥貼身收藏,藏在胸口最貼近心跳的位置,像藏一個不敢觸碰的夢。
而此刻,那血塊竟在發燙,與空中人皮麵具共鳴共振,仿佛兩段血脈在彼此呼喚。
“嗡——”
殘破板磚突然震顫,藍光流轉,符靈·青痕自磚中浮現,一襲藍裙如煙似霧,指尖輕觸那團血粥,聲音微顫:“這是‘逆養羹’……以母血飼契,反噬其主的禁物。她不是病死的……她是把自己煉成了‘活祭引’,替你承受了七世血咒,才讓你平安長大到今日。”
張宇雙膝一軟,幾乎跪倒。
娘親瘦弱的身影浮現在眼前——灶火映著她蒼白的臉,她一邊攪著粥,一邊輕聲哼歌。
原來那不是病,是血肉在一點點被符契吞噬;那不是老,是命格在為他燃燒。
“所以……你才讓我守墓?讓我點化萬物?讓我麵對這些鬼東西?”他仰頭,嘶吼如獸,“就因為我娘……用命換了我這條命?!”
沒有人回答。
隻有九道黑影步步逼近,經文聲如潮水淹沒理智。
人皮麵具緩緩轉頭,空洞的眼眶“望”著他,嘴角笑意更深。
張宇猛地咬破舌尖,血腥味衝腦,痛意讓他清醒。
不能倒。小念還在等他。
他撕開衣襟,將那團溫熱的血粥狠狠抹在板磚表麵——那曾被他戲稱為“破障硯台”的破磚,此刻刻痕浮現:“靈骸非器,乃棺中指路碑。”幽光閃動,竟自行浮現出一座微型灶台紋路。
“點化啟動——反咒灶台!”他低吼,聲如裂帛。
係統提示在腦中炸響:【檢測到禁忌融合,目標物品:板磚殘)+殘符碎片+逆養羹母血)……是否生成‘逆生符’?】
警告紅光頻閃,能量波動已達臨界,反噬風險評級:【致命】。
他沒有猶豫。
“是!”
刹那間,磚內燃起幽藍火焰,火苗跳動間,竟飄出一絲久違的米香——那是灶膛裡柴火慢煨的味道,是娘親煮粥時,他會偷偷趴在一旁聞的香氣。
他的眼眶紅了。
火焰中,殘符碎片與血粥交融,化作一團漆黑如墨的符團,緩緩成形。
那不是符,也不是飯,而是一團承載著血脈、執念與反抗意誌的“逆生之物”。
九道黑影的動作,忽然一頓。
血符卷猛然收縮,像一隻被無形巨手攥緊的腐爛心臟,發出刺耳的“咯吱”聲。
那人皮麵容在半空中劇烈扭曲,嘴角撕裂至耳根,眼眶炸裂出黑血,尖嘯如萬鬼哭喪,回蕩在石室每一寸空氣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