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雪在密道中嗚咽,像是無數冤魂貼著石壁低語。
張宇抱著昏迷的小禾,腳步未停,直衝那道刻著“非張姓不入,入者永鎮”的古老石門。
阿黃緊隨其後,四爪踏地如釘,喉嚨裡滾出壓抑的咆哮,渾身金毛根根炸起,仿佛嗅到了比死更冷的東西——那是活生生的怨念,被封印千年的不甘與執念,在門後緩緩呼吸。
掃碑童突然衝上前,瘦小的身體撞在石門上發出沉悶響聲。
他額頭猛然磕向門縫,鮮血順著青灰石紋蜿蜒而下,像一條蘇醒的血脈。
刹那間,黑霧自縫隙中滲出,如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彌漫,帶著腐朽骨灰與陳年香燭的氣息,還有……一絲若有若無的飯香。
“哥……”小禾忽然睜眼,瞳孔泛著詭異的灰白,手指直指石門,聲音輕得像從地底傳來,“裡麵……都在等你吃飯。”
張宇心頭猛地一顫。
母親的身影浮現在眼前——灶台邊哼著跑調童謠的女人,笑著撒鹽的手,還有最後倒下時攥著那半塊燒糊飯團的模樣。
她曾一遍遍說:“咱們老張家,年夜飯從不缺人,死了的也回來吃。”
原來不是安慰。
是傳承。
是執念。
他咬破指尖,將最後一滴血粥混著心頭熱血,塗抹在那塊早已布滿符痕的板磚上。
磚麵“灶台圖”驟然亮起,藍焰升騰,竟如活物般蠕動,將石門上鎮壓的“鎮魂符”一點點烤化、剝離,如同剝開百年陳繭。
“點化啟動——歸家灶!”
石門轟然洞開。
陰風怒號,卷起漫天紙灰與殘香,九十九座墓碑前,竟各坐著一道人影。
皆著張家祖傳粗布麻衣,頭戴鬥笠,麵無五官,唯有一片空白。
可就在張宇踏入塋地的瞬間,那九十九道身影齊刷刷轉頭,齊齊望來。
沒有眼,卻看得見魂。
阿黃低吼不止,前爪死死扒地,尾巴繃成鐵棍,竟不敢上前一步。
符靈·青痕飄然落地,藍裙獵獵,聲音顫抖:“這是……曆代守墓人殘魂!被龍虎山以‘宗法封靈術’禁錮於此,不得輪回,不得超生……他們不是死人,是被當成‘鎮墓樁’的犧牲!”
張宇眼眶驟熱。
他一步步走向中央那座空墓,將板磚輕輕放下,雙手顫抖著,一塊塊“擺菜”——撕符成灰,化作一碟臘肉;燃心火熬水,燉出一鍋清湯;最後,把母親留下的那碗血粥,穩穩放在正中央。
他跪下,雙手捧碗,聲音沙啞卻堅定:
“爹,娘,列祖列宗……我帶小禾回來了。這頓飯,晚了三十年。”
話音落下,風止,霧散,九十九道人影緩緩低頭,仿佛真的在進食。
就在這死寂般的溫情中,掃碑童突然站起。
他走到空墓旁,顫抖的手指插入凍土,一筆一劃,寫下:
“吾名張念,第七代守墓人候選,魂祭於癸未年。”
張宇渾身劇震,如遭雷擊。
張念?
母親胎中流產的長子?
那個本該在十七年前就化作塵土的兄長?
那個連族譜都不敢記下的名字?
他猛地抬頭,看向掃碑童——那張常年麻木的臉,此刻竟浮現出一絲極淡的笑意,像冬雪初融時的一縷陽光。
可下一瞬,掃碑童緩緩跪下,額頭觸地,久久不起。
張宇望著那九十九道無麵身影,望著那碗冒著藍焰的血粥,望著空墓前那行血字,忽然明白了什麼。
守墓人,不是守護墳墓。
是守護一道契約——以血為引,以命為薪,鎮壓幽冥,換人間太平。
而他們張家,不是仆從。
是祭品。
是被供奉在道門光輝背後的,真正的犧牲者。
他緩緩站起,眼中藍焰跳動,手中板磚嗡鳴震顫。
係統界麵在識海中轟然開啟,一道從未顯現的金色符文浮現——【血脈共鳴·開啟】。
就在這一刻,遠處山巔,鐘聲再響。
沉重,肅殺,帶著雷霆之怒。
一聲,兩聲,三聲……九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