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夜,風如刀割。
村口三百步,三十六盞白燈籠靜靜懸在半空,慘白的光暈映得雪地如同冥府引路。
寒風卷著灰蝶般的符燼,在燈籠之間飄舞,仿佛亡魂低語。
為首的黑袍人立於中央,青銅令牌握在手中,符紋流轉,殺機凝而不發。
陳九。
玄門特勤局外勤副統領,掌“拘魂鎖魄令”,執掌三雷七咒,曾一夜誅滅九幽陰窟十二鬼將。
他本不該出現在這偏僻山村,更不該為一個鄉野少年親率三十六名精銳布下“鎮邪拘魂陣”。
但他來了。
因為那一夜,歸真塋地底石門崩裂,守墓人牌位被帶出禁地,而本該封印千年的“心火”——竟在凡人少年掌中重燃。
此刻,他墨鏡下的雙眼死死盯著那座破舊老宅。
門扉半開,灶火微明,一個少年正蹲在八仙桌前,手捧灰燼,一筆一劃,在地上畫出一道橫線。
“張宇!”陳九聲音冷如鐵石,穿透風雪,“你擅毀龍虎山禁地,盜取祖靈牌位,蠱惑陰魂,逆改命格!現以玄門律令,拘你歸案!”
回應他的,是一片死寂。
張宇沒有抬頭。
他隻是輕輕將妹妹小禾推到了阿黃身後。
黃犬低吼,金毛如針,死死盯著村口那三十六道殺意凝聚的身影。
然後,他捧起第二把灶灰,沿著門檻,繼續畫。
灰線蜿蜒而出,自八仙桌始,經院門、石階、青石板路,一路向村中延伸。
每過一戶人家,他指尖微動,心火便從腳下某塊板磚中溢出,如絲如縷,纏繞門楣,將那些殘留的“替命符”悄然焚儘。
那些符,是之前村民為避災禍貼的,出自龍虎山製式黃符,刻有“避邪鎮煞”四字。
可此刻,在心火觸及的瞬間,符紙無聲自燃,化作一縷輕煙,仿佛從未存在。
“他在……淨化家界。”符靈·青痕立於屋簷下,藍裙輕揚,聲音微顫,“以灶灰為墨,以心火為引,這是古守墓人‘劃界歸安’之術……可他不該用‘滾蛋符’!那不是防禦,是挑釁!”
張宇冷笑,指尖一劃,最後一筆落在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樹根下。
刹那間——
整條灰線驟然騰起!
幽藍火焰自起點燃至終點,百米灰線化作一道蜿蜒火陣,如龍盤村,如環護土。
火焰不灼人,卻讓空氣扭曲,陰氣退散,連天上飄落的雪花,也在靠近火線三尺時悄然融化。
“家火即天火。”青痕喃喃,“他……真的點燃了‘家祀之火’。”
陳九瞳孔一縮。
他認得這陣。
不是道門符籙,不是佛門結界,更非妖族血陣——這是早已失傳的“家火符陣”,傳說中上古守墓人以人間煙火為基,借萬家香火之力,畫地為界,生者不擾,亡者不侵。
可那都是傳說!
凡俗灶灰,豈能抗衡玄門雷法?!
“找死!”他冷喝一聲,手中青銅令一抬,“三重拘魂雷,落!”
轟!轟!轟!
三道紫電自天而降,如蛟龍破雲,直劈灰線!
雷符未至,空氣中已彌漫焦臭,地麵炸裂,石板翻飛。
這是能誅殺鬼將的殺招,尋常靈器觸之即毀!
可就在雷符觸線的刹那——
異變陡生!
藍焰非但未滅,反而如活物般順著雷電倒卷而上!
紫電竟被火焰吞噬,化作三縷青煙,轉瞬消散。
而那三道雷符殘骸落地,竟在眾人驚駭目光中,化作三碗熱騰騰的紅薯粥,冒著嫋嫋炊煙,甜香彌漫雪夜。
“這……這是……”一名年輕道士渾身劇震,踉蹌後退,盯著那碗粥,眼眶瞬間通紅,“我娘……我娘臨終前……給我煮的最後一碗……她說……天冷,要吃飽才不怕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