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窖鐵門“吱呀”一聲裂開,像是被人從裡麵緩緩推開,又像是某種沉睡百年的口器終於張開。
腐甜腥氣撲麵而來,混著鐵鏽與陳年香灰的味道,直衝腦門,令人作嘔。
阿黃伏在地上,渾身毛發炸起,喉嚨裡滾出低吼,卻死死後退,爪子在水泥地上劃出四道白痕——它聞到了死氣,不止一具,是百具、千具堆積而成的怨息。
符靈·青痕指尖焦黑,那道上古封魂符已化作灰蝶,隨風飄散,隻留下三行歪斜血字,在門環上緩緩滲出:
“皮成衣,發為線,百魂縫一命。”
張宇站在門前,呼吸一滯。
他盯著那扇門,仿佛看見母親坐在昏黃油燈下,低頭縫補他破爛的校服,腳踩老式縫紉機,“噠噠、噠噠”的節奏,是他整個童年最安穩的背景音。
可現在,這聲音從地底傳來,冰冷、機械、帶著無數女子臨死前的抽搐與哀求。
他咬緊牙關,從懷裡掏出一隻舊布鞋——灰撲撲的,鞋頭磨破了邊,針腳歪斜,卻繡著一朵小小的紅花,花下是兩個歪歪扭扭的字:平安。
這是小禾五歲時穿爛的鞋。
她體弱多病,陰眼初開那年,半夜驚醒,抱著這雙鞋哭了一夜,說“鞋裡有聲音,叫她彆走”。
張宇當時不信,直到母親悄悄燒了三雙舊鞋,說“孩子的路還沒走完,不能被陰契勾去”。
他記得符靈曾說過:“契魂最怕生人舊物——那是她們沒走完的路。路斷了,魂就困了。”
而現在,他要把這條路,狠狠塞進這邪物的命門裡!
“小禾的路,”他聲音低啞,指尖發顫,卻毫不遲疑地將布鞋塞入門縫,“不給你們縫!”
“轟——!”
一股陰風自門內炸出,吹得符靈青痕裙擺翻飛,藍光驟閃。
那件猩紅嫁衣,竟在黑暗中緩緩浮現。
它掛在中央木架上,由無數細小皮塊拚接而成,每一塊都像活物般微微起伏,隱約浮現女子麵容——有的淚流滿麵,有的張口無聲,有的隻剩空洞眼眶。
嫁衣無風自動,雙袖緩緩抬起,袖口竟鑽出一縷縷漆黑長發,如同活蛇般在空中舞動,開始模仿縫紉的動作——噠、噠、噠。
“它在織!”青痕臉色驟變,指尖再凝符籙,“它在用‘怨發’織‘續命經’!一旦織成,百女魂將永世為奴,成為開啟陰門的‘人皮經幡’!”
張宇瞳孔驟縮。
他猛然抬手,掌心板磚浮現——這不是普通板磚,是他用係統點化過的鎮邪靈器,曾砸碎黃皮子妖丹,鎮壓過水庫水鬼。
此刻磚麵浮現出一張模糊人臉,低語不斷:
“……第三十七個……鞋底有娘親繡的花……她不想死……她還夢見嫁人……”
是其中一個孤女的殘魂!
張宇心火燃起,順著布鞋的棉繩蔓延而入,如一道赤色絲線,鑽入嫁衣縫隙。
他怒喝一聲,將板磚狠狠拍在地上!
“給我斷!”
心火暴漲,順著嫁衣內裡的血絲經絡狂竄,那件猩紅嫁衣猛然一震,黑發如蛇暴起,直撲張宇麵門!
他側身閃避,發絲擦頰而過,割出一道血痕。
可他不退反進,一把抓起那雙舊布鞋,迎著心火烈焰,狠狠擲入嫁衣胸口!
“點化啟動——斷織梭!”
金光炸裂!
鞋頭那朵“平安”紅花驟然燃燒,化作一道金線,如梭如針,瞬間纏住嫁衣雙袖!
黑發斷裂,哀嚎四起,百名女子的殘魂自板磚中湧出,齊聲低語,聲浪如潮:
“我們不嫁!我們不縫!我們不歸陰!”
嫁衣劇烈震顫,皮塊一塊塊剝落,露出內裡密密麻麻的血契符文——那些符文竟以張家血脈為引,以孤女魂魄為線,層層編織,構成一幅詭異圖騰——萬陰歸陽圖!
“這是……宗族血契!”青痕倒吸一口冷氣,“他們用張家女子的命格為錨,把百女魂魄縫進嫁衣,隻為養出一具‘陰母之身’,獻祭陰門!”
張宇雙拳緊握,指甲掐進掌心。
母親早逝,小禾陰眼,村中女子多病夭折……原來不是天災,是人禍!
是家族中有人,早已被“養陰局”腐化,用親族血脈,織就這千年陰局!
“誰……”他聲音沙啞,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,“……敢動我妹妹的命?”
話音未落,地窖深處,嫁衣心口突然裂開一道縫隙,露出一個幽黑如淵的孔洞,仿佛心臟位置,正緩緩搏動。
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——
噠、噠、噠。
腳步聲,從地窖頂部傳來。
緩慢,虛弱,卻帶著一種病態的執著。
緊接著,是鐵鏈拖地的摩擦聲。
張宇猛地抬頭,死死盯住樓梯口的陰影。
那裡,一道瘦弱的身影被兩名黑衣人押著,一步步走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