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侖地縫邊緣,風如刀割,碎石如雪般紛飛,砸在臉上生疼。
靈骸犁深深插在陣眼殘痕之中,那斷裂的根須仍在搏動,像是活物的脈搏,貪婪地吮吸著地底奔湧的龍氣。
幽冥使·影鴉的倒計時如釘子般釘進張宇的骨髓——兩年十個月,萬鬼開陰,輪回將傾。
他站在風雪中,像一尊未完成的石像,唯有眼底燃燒著不滅的火。
青痕立於犁身之上,藍裙輕揚,指尖輕輕觸碰那道刻在黑鐵犁身上的銘文:“耕者主地,不拜天。”她的指尖忽然一顫,聲音陡然拔高:“這不是咒文……是‘地契’!初代地師與大地立下的血契憑證!以魂為筆,以骨為印,以耕為誓!”
她猛地抬頭,眸光如電,直刺張宇:“你不是在破局——你是在認祖歸宗!這犁,不是兵器,是權柄!是大地之主的信物!”
張宇一怔,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。
那一道道掌紋竟在緩緩裂開,如同被無形之手刻寫,而那紋路的走向,竟與犁身上的銘文完全重合!
心火在胸腔裡翻騰,不受控製地灼燒經脈,耳邊驟然響起六道蒼老低沉的虛影之語,層層疊疊,從地底深處傳來——
“該還債了……”
“第七子,當承犁……”
“耕陣未滅,魂不可散……”
張小禾突然悶哼一聲,雙膝一軟,重重跪倒在地。
她雙眼翻白,陰眼全開,瞳孔中浮現出無數扭曲的麵孔,像是千萬雙手在泥土中掙紮。
她顫抖著抬起手,直指張家祖墳的方向,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:
“哥……大伯在喊……‘犁破三更’……還有……好多手在抓土,他們在哭……他們在喊……‘張老三,你還欠我們一場春耕’……”
阿黃狂吠不止,黃毛炸起,犬牙死死咬住小禾的衣角,拚命往後拖拽,仿佛知道再看下去,妹妹的靈魂就會被那些地底的怨念扯走。
張宇瞳孔驟縮,一步跨出,將妹妹緊緊抱入懷中。
他右手覆上她眉心,心火如涓流般注入,強行壓製那失控的陰眼。
小禾渾身一顫,眼白褪去,軟軟倒在他懷裡,呼吸微弱。
“哥……我看見了……祖墳下麵是空的……下麵……有東西在翻身……”
張宇沒有回答,隻是緩緩抬頭,望向那座沉默了數十年的張家祖墳。
那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土丘,雜草叢生,碑石斑駁,埋著張家長房三代先人。
可此刻,那土丘竟在微微起伏,如同沉睡巨獸的胸膛,一呼一吸,節奏分明。
更詭異的是,靈骸犁的根須正悄然延伸,如活蛇般向祖墳方向爬行,仿佛在與某種東西共鳴。
“張家祖墳……不是終點。”青痕翻動殘卷,指尖劃過一段被暗紅血跡覆蓋的文字,聲音凝重如鐵,“初代地師以自身為樁,鎮住‘鬼犁淵’——而每一代‘第七子’,都是續封之人。你爹娘看似凡人,實則是自願褪去靈根,隱於塵世,隻為護你長大,等你覺醒。”
她頓了頓,目光如刀:“他們種的不是莊稼,是封印。那一壟一壟的田,是鎮壓地脈的陣紋。你小時候見他們日出而作、日落不息,不是為了活命——是為了壓住地底的東西。”
張宇沉默。
他想起爹娘那雙布滿老繭的手,想起他們彎腰插秧時脊背的弧度,想起娘親在暴雨夜跪在田埂上,用身體擋住決口的泥水,嘴裡喃喃:“不能破……不能破啊……”
原來,那不是對收成的執念,是對天地的誓約。
“所以……”他緩緩開口,聲音低沉如雷,“我爹娘不是農民,他們是守封人?而我……從來就不是什麼普通人?”
青痕點頭:“你是第七代守墓人,也是唯一能執‘耕陣’之人。幽冥道等了千年,等的就是‘第七子’血脈斷絕,封印自潰。可他們沒想到,你覺醒了‘點化係統’,喚醒了靈骸犁,更喚醒了沉睡的耕魂。”
張宇低頭,看著手中微微震顫的靈骸犁。
它不再是一把鏽跡斑斑的農具,而是承載了六代執念、千載鎮壓的權柄之器。
犁鋒上纏繞的不是鐵鏽,是冤魂的歎息;根須下汲取的不是泥土,是龍氣的命脈。
“既然如此……”他忽然冷笑,眼底燃起赤色火焰,“那今天,我不續封——我開墳!”
話音未落,他猛然拔起靈骸犁!
轟——!
大地劇震,仿佛沉睡的巨獸被驚醒。
靈骸犁離地刹那,地縫深處傳來一聲低沉的嗚咽,像是某種古老之物在蘇醒。
風雪驟停,空氣凝固,九座散落在昆侖山陰的古墓殘碑同時輕顫,塵土簌簌而落。
張宇立於風雪中央,靈骸犁橫於胸前,心火在經脈中咆哮奔湧。
他閉上眼,腦海中浮現出殘卷中一段失傳的古法——“回壟法”,以犁為筆,逆劃三圈,引地脈反噬,可開陰陽裂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