鍘刀斬落,玄明的身軀如朽木般裂開,胸口血肉翻卷,卻沒有一滴血落地。
那噴湧而出的鮮血懸在半空,像是被某種無形之物貪婪吞噬,連帶著祖碑殘骸上揚起的每一粒浮塵,都在瘋狂吸吮這滾燙的生命精元。
風靜了,雪停了,天地仿佛屏住呼吸,唯有那血珠懸浮如星,映著昆侖墟崩塌邊緣的慘白天光。
張宇跪在碎石之中,雙手死死抱住玄明逐漸冰冷的身體。
他的指節發白,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,眼眶早已裂開,血順著臉頰流下,混入泥土,滲進祖碑的裂縫。
“你彆死……你不能死!”他嘶聲喊著,聲音沙啞得不像人聲,“你說過要帶我見真正的道!你說過……道不在天庭,而在人心!”
可玄明隻是微微動了動唇,用儘最後一絲力氣,將判官筆的殘影指向昆侖深處——那一片被千年風雪掩埋的冰淵。
就在此時,腦中係統驟然炸響:
【“碑犁反道”共鳴達成,“靈骸·歸一”第一重·骸動,解鎖。】
嗡——
一股古老、沉重、仿佛來自地脈深處的震顫自腳底升起。
張宇渾身一震,脊椎如龍覺醒,五臟六腑竟隱隱共鳴。
他猛地抬頭,望向昆侖主峰。
雪雲翻湧,冰川崩裂。
一道無門巨殿自深淵緩緩升起,倒懸於天穹之下,形如一口橫亙萬古的巨棺。
它通體漆黑,表麵刻滿浮雕——一百零八具屍體,皆麵朝外,靜臥棺壁,而每一張臉,竟都與張宇一模一樣!
有人睜著眼,有人含笑,有人淚流滿麵,有人怒目圓睜……但他們全都是“他”,是未曾出生、已被抹殺的“可能之身”。
“那是……”青痕踉蹌後退,符紙在她手中無風自燃,“一百零八具‘你’……每一具,都是被‘慈悲陣圖’提前斬去的命格!他們不是失敗者……他們是被‘修正’的你!”
小折臉色慘白,指尖顫抖地掐住紙鶴的翅膀,那紙鶴載著玄明殘軀緩緩升起,血滴一路灑落,竟在空中凝成一道微弱的符線。
“快走!”她咬破指尖,鮮血滴在紙牛背上,一頭頭紙牛嘶鳴著馱起眾人,沿著崩塌的冰階狂奔。
可還未跑出百步,頭頂黑影蔽日。
成群的守墟鴉自巨棺四角撲下,黑羽如刀,利喙直刺眉心!
它們不叫,卻讓人心底響起無數哀嚎,仿佛每一擊都在挖人魂魄。
哭靈獸怒吼躍起,犬首張開,一口咬碎三隻鴉鳥,黑血灑落,腐蝕冰麵騰起白煙。
可其餘鴉群竟毫不退縮,反而振翅散羽,羽毛化作千百飛刃,齊齊斬向紙牛腹部!
“嘩啦——”
一頭紙牛當場破裂,稻草四濺,乘者險些墜落。
張宇瞳孔驟縮,猛然將手中板磚狠狠拍向地麵!
“逆八卦”紋路轟然炸開,黑焰自磚心蔓延而出,如蛛網般席卷冰麵,瞬間織成一張焚魂之網。
鴉羽觸之即燃,化作灰燼飄散。
他站在火焰中央,喘息粗重,眼中卻燃起前所未有的清明。
“它們不是在護棺……”他低聲,聲音如鐵,“它們是在……怕。”
怕什麼?
怕有人打開。
怕那口倒懸巨棺裡,藏著的不是神跡,而是真相。
怕那一百零八具“張宇”的屍身,終有一日會睜開眼,質問這個世界——誰給了你們,替我選擇生死的權力?
冰階儘頭,百棺童悄然現身,分列兩側,赤足踩在寒霜之上,手中牽著透明絲線,每一根都連向巨棺上的銅釘。
他們齊聲低唱,童音清越如風鈴:
“第一百零八,開門的是誰?
是成道的神,
還是回家的孩子?”
歌聲入耳,小折猛然一顫,手中紙人竟自行折出母親的輪廓。
她本欲以此為盾,可那紙人忽地轉頭,朝她微笑——嘴角裂至耳根,眼眶空洞,笑容僵硬得不屬於人間。
“媽……?”小折驚叫,手指僵住。
青痕反應極快,掐訣噴血,三十六張符紙化作血稻灑出,在空中結成“斷念障”,金光一閃,幻音碎裂,紙人轟然化灰。
“彆聽!”她厲喝,“那是‘記憶回響’,它們在用你最深的執念殺人!”
張宇沒有回頭,也沒有動。
他站在原地,望著那口倒懸巨棺,望著那一百零八張自己的臉,望著玄明懸在半空的殘軀,望著腳下吸儘鮮血的浮塵。
然後,他緩緩抬起手,撕開衣襟。
寒風吹進胸膛,他從貼身布袋裡,取出一雙未完成的布鞋。
那是娘親臨終前,一針一線縫的。
鞋底尚有一針未收線,線頭還纏在她枯瘦的手指上,直到咽氣都沒來得及剪斷。
他低頭看著那根線,指尖輕輕撫過。
忽然,心口一熱。
一點幽藍火苗自丹田升起,順經脈而上,自指尖躍出——心火燃契。
火苗落下,點燃了那根未收的線。
火光搖曳。
可那火焰,竟不燃布,隻沿著線頭緩緩遊走,如靈蛇攀藤,無聲無息,仿佛在……讀取什麼。
小主,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,後麵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