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之後,落鈴坡已非昔日山村。
曾經被山洪衝垮的田埂上,如今立起一座粗獷卻莊嚴的土台。
黃土夯築,四角插著從老屋拆下的門梁,頂端掛的不是旗幡,而是那麵殘破的“張”字家徽旗。
旗麵獵獵,像是把整個山村的脊梁都豎了起來。
教火娘盤坐在土台中央,雙目微閉,掌心托著一團不滅的火苗。
那是從張宇母親灶膛裡取來的種火,如今已紮根她靈骸田中,隨呼吸明滅,仿佛與天地脈動同頻。
火光映著她蒼白的臉,也照亮了四周層層疊疊跪拜的身影——有被厲鬼纏身僥幸活下來的村婦,有被豪門詛咒驅逐的棄子,有被道門判定“命格帶邪”而逐出山門的外門弟子……他們不拜神佛,不叩祖師,隻朝著那麵破旗,朝著土台下那台鏽跡斑斑的拖拉機,低頭焚香。
張宇站在車旁,指尖輕撫拖拉機破舊的引擎蓋。
母親那條洗得發白的藍格圍巾,此刻係在車頭,隨風輕揚,像一麵無聲的戰旗。
他閉上眼,識海中係統提示不斷跳動:
【“不渡教”信仰值:19.7】
【靈骸·道蛻完整度:23】
【可吸收願力轉化:叛道魂x999,持續增長中】
【警告:三清會“清道令”升級,誅邪使七人已入晉北】
【歸藏童權限解鎖:開啟“道蛻儀式·行”】
耳邊,歸藏童的聲音如風掠過:“你要去的地方,沒有門。”
張宇睜開眼,眸中似有青銅符牌在緩緩旋轉,那是由萬千願力凝成的道基,也是係統真正的核心——曾是拍鬼的板磚,如今卻在一口一口吞噬道門千年的“道韻”。
“那就撞開。”他低語,聲音不大,卻讓整片荒原的風都靜了一瞬。
拖拉機引擎猛然咆哮,震得地麵顫動。
這輛本該報廢的老鐵牛,在張宇一次次點化下,早已脫胎換骨——輪胎是用九座古墳的鎮墓石熔煉重鑄,油箱內流淌的不是柴油,而是從哭鈴陣中提煉的怨氣精粹,排氣管連通著瘋道人殘留的魂印,每噴一口黑煙,都帶著半瘋半癲的道音咒力。
車鬥上,哭鈴童蜷縮著,懷中緊抱著那幾片拚好的血字殘片。
那是從初代守墓人遺骸中剝離的銘文,字跡殘缺,卻透出一股讓歸藏童都為之震顫的古老意誌。
他始終未開口,直到此刻,才沙啞地吐出三個字:“火……要醒了。”
歸藏童立於車頭,虛影搖曳,似與天地共鳴:“道門祖廟,禁靈鎖魂,凡俗之物不得入內。你帶的不是車,是‘道蛻之器’,是打破千年規矩的‘破法之形’。”
張宇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:“規矩?我娘說,人活著,第一條是彆餓死,第二條是彆讓人踩在頭上。他們把道鎖在廟裡,把人關在經外,這不叫傳道,叫圈養。”
他一腳油門到底。
拖拉機如蠻牛衝陣,轟鳴撕裂長空。
身後,那九百九十九具鏽鈴組成的“哭鈴陣”竟自行騰空而起,懸浮半空,叮當作響,宛如鐵鳥群翔,護持左右。
三十六道子緊隨其後——有人騎驢,驢蹄踏符而行,步步生雷;有人徒步,腳底燃起陰火,踏過之處,野草成陣;有人手持殘卷,口中念著自創的“反咒經”,聲浪如刀,割裂虛空。
而鈴守老道,默默走在最後。
他肩上鐵經匣空空如也,裡麵曾藏著他畢生信仰的《三清真經》,如今隻剩焦紙隨風飄散。
他不再看天,也不看地,隻盯著那台遠去的拖拉機,盯著那條在風中飛舞的藍格圍巾,仿佛在那褶皺裡,看到了自己年輕時也曾有過的、未被規矩磨平的倔強。
三日跋涉,穿荒原,渡冥河支流,越斷魂嶺。
終於,玄音穀到了。
穀口石碑巍然矗立,上書八個大字:“道不可私,入者守律。”
碑下符線密布,結界如網,尋常修士靠近,靈力即被剝離。
可張宇沒有停。
他眼中寒光一閃,心念一動——
【點化啟動:破律輪】
【目標:板磚靈骸·道蛻核心)】
【能力賦予:破禁、噬道、反咒】
【消耗:靈力30,魂力5】
刹那間,那塊曾拍死黃皮子、鎮壓筆仙、砸碎鬼王頭顱的板磚,自他胸前飛出,迎風暴漲,化作一輪青銅巨輪,邊緣布滿倒刺,表麵銘刻著無數扭曲的“不”字,仿佛將千年教條儘數否定!
轟——!
油門轟鳴,拖拉機如戰車衝鋒,板磚所化的破律輪率先碾過石碑。
一聲巨爆,石碑炸裂,符網崩斷,碎石如雨飛濺。
穀中頓時大亂。
鐘聲急鳴,三十六道符光自山門衝天而起,七十二名外門弟子持劍騰空,符劍齊出,直撲而來。
更有長老踏雲而下,怒喝:“何方妖人,敢毀我三清外門碑界!?”
可未及近身——
拖拉機排氣管猛然噴出一道濃黑煙霧,霧中浮現一尊狂笑身影:破衣爛衫,眼如鬼火,正是那瘋癲流浪道士的幻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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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哈哈哈!道?道在茅坑裡!在餓殍骨上!在被你們踩進泥裡的命裡!”
三聲狂笑,如鐘撞魂,衝在最前的十餘名弟子當場七竅流血,跪地嘔出黑水,靈台崩裂。
群道駭然。
而就在這死寂般的震驚中,拖拉機穩穩停在祖廟廣場中央,引擎低吼,如同巨獸喘息。
張宇推開車門,一腳踏下。
腳下土地,竟微微下陷。
他抬頭,望向高台之上那尊金光熠熠的“道祖像”,嘴角緩緩揚起。
然後,他從懷裡摸出一頂破草帽,輕輕撣了撣灰,戴在頭上。
草帽歪斜,卻如冠冕。
他站在拖拉機旁,站在九百九十九隻懸浮的鏽鈴之下,站在三十六道子與萬千叛道魂的注視中,聲音不高,卻如驚雷滾過山穀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