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星井炸裂的刹那,天地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口子。
轟——!
不是雷聲,不是爆炸,而是一種更深層的崩塌,像是時間的筋骨斷裂,空間的皮肉翻卷。
那口古井轟然炸碎,磚石化作星砂飛濺,井底黃泉火流如怒龍騰起,直衝天際。
可就在火光最盛時,整片星圖驟然潰散,如同被人從命脈上抽走了魂魄,漫天星辰如灰燼般簌簌墜落。
唯有一道歪斜的井影,懸於半空,像是一枚釘入天幕的鏽釘,死死卡在現實與夢土的縫隙之間。
張宇站在原地,腳下是沸騰的靈骸空間,頭頂是崩塌的天條餘燼。
他握緊手中那塊刻著“藏經閣”的板磚——那是他親手點化的“租約憑證”,如今邊緣已裂,卻仍散發著微弱的靈光。
“租約到了,該付利息了。”他低聲說,聲音不大,卻像一把鑿子,敲進了這片死寂的虛空。
話音未落,西北風驟起。
不是尋常的風,而是裹挾著灰燼與星屑的陰風,呼嘯著撲麵而來。
風中浮現千碑林立的幻影,碑碑無字,碑碑滲黑血,如根須般鑽入大地深處,仿佛整片山河都被這些無名之碑釘成了棺材板。
空氣裡彌漫著鐵鏽與紙灰的氣味。
記憶鴉突然從井口殘影中飛出,輕輕落在張宇肩頭,羽毛微微顫抖,像在承受某種無形的重量。
它沒有叫,隻是用喙輕輕啄了啄張宇的耳垂,傳遞一道低語般的意念:
“名字……在哭。”
張宇心頭一震。
他邁步向前,腳踏之處,靈骸空間泛起漣漪。
每走一丈,虛空中便浮現出一塊殘碑虛影——草帽、鋤頭、紐扣、破袍……全是他在山村長大時用過的舊物,曾被他以【點化萬物】賦予靈性,驅鬼鎮邪,如今卻一一化作碑形,靜靜立於心海之中。
“這是……我的‘家物’碑?”他喃喃。
遠處稻田傳來沙沙聲響,仿佛有人踩著水走過。
一個佝僂的身影從稻浪中浮現,是個童子模樣的人,雙手無皮,僅餘森森白骨,指尖還沾著濕泥與血絲。
他抬頭望來,眼窩深陷,卻無瞳孔,隻有一片幽暗。
“碑林是‘銘滅司’的葬場。”他開口,聲音乾澀如稻草摩擦,“埋的不是人,是‘不該存在’的魂。”
張宇腳步一頓。
他目光掃過眼前密密麻麻的無字碑,忽然間,心頭如遭雷擊——
就在前方三步處,一塊半傾的石碑下,竟隱約刻著半截名字!
“張……守……”
後麵的字被厚厚的碑塵掩埋,像是被人刻意抹去,又像是被歲月啃噬殆儘。
可張宇卻如遭電擊,渾身一顫。
瘋道人……那個總在村口曬太陽、嘴裡念叨“守一歸藏”的瘋老頭……臨終前最後一句話,竟是他自己的真名?
“守一……歸藏……”他低聲重複,聲音發顫,“原來不是胡話,是遺言。”
那童子緩緩走近,捧出一撮漆黑的碑灰,灰中隱約有細小的名字殘片在蠕動,像是被啃食過的書頁。
“你要立碑?”他問,“那就得先有名字。可名字……早被刮乾淨了。”
張宇沉默。
他緩緩從懷中取出一頂草帽。
那是母親親手縫補過的舊物,邊緣焦黑,帽簷還留著當年點化驅鬼時被厲火灼燒的痕跡。
他曾用它蓋住怨鬼的頭,讓係統賦予它“自動拍鬼”的能力,全村哄笑,說張老三家的兒子拿草帽打鬼,瘋得比道士還徹底。
可此刻,這頂草帽在他手中,重如山嶽。
“我娘說,”他低聲道,聲音很輕,卻穿透了風聲,“火能燒紙,也能照亮名字。”
心影鴉展翅飛入他眉心靈骸,銜出一點幽藍火種,如星火墜落。
草帽燃了。
沒有烈焰,隻有幽藍的冷火緩緩爬滿帽身,像是一縷不滅的執念,在黑暗中蘇醒。
火焰順著張宇的手臂流入那塊刻著“張……守……”的殘碑,碑麵黑血如活物般倒流回地脈,裂紋中浮現出三個清晰的字——
張守一
三字浮現刹那,整片碑林劇烈震顫。
千碑齊鳴,如哀歌,如哭訴,又似某種古老的召喚被喚醒。
風停了,火靜了,連黃泉火流都短暫凝滯。
張宇盯著那三字,眼眶發熱。
那是他師父的名字。
也是……他血脈深處,從未被承認的姓。
他忽然明白了什麼。
為什麼瘋道人死前死死攥著他手,呢喃“守一歸藏”;
為什麼係統初醒時,第一句提示是“檢測到守墓人血統”;
為什麼每一次他點化家物,靈骸都會共鳴震顫——
不是巧合。
是血脈在認祖。
是命運,在逼他還債。
他緩緩抬頭,望向那懸於空中的歪斜井影,聲音沙啞卻堅定:
“師父,我不是你撿來的傻徒弟。”
“我是你……留下的火種。”
風,又起了。
比剛才更冷,更靜,帶著一種不屬於人間的空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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遠處,霧氣悄然彌漫,自碑林深處無聲升騰。
那霧不散,反而凝成一道人影輪廓,半身透明如琉璃,手中抱著一塊純白無字的石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