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離拐進一家通宵營業的燒烤攤。
孜然混著炭火的濃烈香氣瞬間驅散了鼻腔裡殘留的紙灰腐味。
他找了個角落的小馬紮坐下,無視老板看自己穿著破爛道袍詫異的目光,他的臉皮在這些天裡也變得厚起來了。
陸離點了一堆烤串和百事可樂。
油脂在炭火上滋滋作響,煙火氣十足。
陸離吃得專心致誌,仿佛剛才在公寓裡以精純鬼氣畫符、震懾邪祟的不是他。
直到最後一串烤腸下肚,可樂見底,他才滿足拍拍自己的胃袋,掃碼付錢。
又走了半個多小時。
陸離回到他那棟位於城牆根下的兩層小破樓,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,熟悉的陰冷撲麵而來,對他而言卻是進入了不要電費的空調房。
他反手關門,將屋子和外麵隔絕開來。
一樓空蕩,他沒開燈。
那雙灰眸在黑暗中視物清晰無比,開燈純屬浪費電費。
心念微動,幾縷細密的鬼發變成了靈巧的黑色掃帚,無聲無息地從他袖口探出,精準地掃過木板床上積攢的灰塵,鬼氣把它們揉成一團灰球,丟進了角落的垃圾袋。
“嘖,打掃衛生都省力了。”他嘟囔一句。
接著,他熟門熟路地摸到牆角一個破麻袋。
那是他之前在橋洞下的全部家當。
裡麵隻有一床薄被,兩套換洗的舊衣服,一個掉了漆的搪瓷缸,一支牙刷和一管快癟了的牙膏。
鬼發再次出動,卷起被子,利落地抖開,鋪在那張剛剛清空的、光禿禿的木板床上。
陸離把自己往那硬邦邦的床板上一摔,拉過被子蓋到胸口。
道袍緊貼著皮膚,瘋狂地汲取著這凶宅地底源源不斷滲出的精純陰氣,絲絲冰涼滲入,緩慢堅定地補充著消耗。
“天然陰氣充電寶…連風扇錢都省了…”他閉上眼,最後咕噥了一句,意識很快沉入一片陰氣滋養的冰涼夢鄉。
第二天清晨,陸離在絕對的安靜和陰冷中自然醒來。
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,骨頭發出輕微的哢噠聲。
用鬼發卷著搪瓷缸和牙刷去院子裡那口老壓水井旁簡單洗漱,冰冷的井水激得他精神一振。
他沒回屋,直接出門。
路過天橋下生意最好的那家早點攤,油條在翻滾的油鍋裡膨脹金黃,豆漿熱氣騰騰。
陸離買了三份加足了鹹菜和辣油的豆腐腦,又打包了十幾個剛出鍋、皮薄餡大的肉包子。
走到天橋底下老周老錢慣常“擺攤”的角落,果然看到兩個老頭正捧著保溫杯,就著冷饅頭啃鹹菜,對著早市的人流評頭論足。
“喲?陸真人今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?請早飯?”老錢眼尖,山羊胡一翹。
“喬遷宴的回禮。”陸離把包子和豆腐腦往他們麵前破舊的小馬紮上一放,言簡意賅。
“嘿!講究!”老周樂嗬嗬一笑,油乎乎的手抓起一個包子就往嘴裡塞,燙得直哈氣。
三人就著清晨的喧囂,蹲在天橋底下,一邊吸溜著滾燙的豆腐腦,一邊啃著肉包子。
老周唾沫橫飛地講著昨天哪個老板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,老錢則眯著眼拆台,陸離偶爾插一句吐槽。
他心裡那點因宿命糾纏產生的孤寂感,被這熟悉的吵鬨衝淡了不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