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離再次沉入睡夢的泥沼,這一次,是持續兩天一夜的昏沉與煎熬。
剛剛躺在地板上那點咳嗽和酸痛隻是個開始。
他睡得極不安穩。
身體像散了架又被胡亂拚湊起來,每一塊骨頭、每一寸肌肉都叫囂著酸痛。
高燒帶來的滾燙,在他意識深處反複灼燒,帶來混亂的思緒。
他總會毫無征兆地驚醒又沉睡過去。
饑餓感被強烈的惡心和虛弱感死死壓住。
但他知道,再不吃點東西,自己怕是真的要交代在這裡了。
他強撐著爬起來,動作虛浮地翻找出幾塊乾麵包、一小撮糖和鹽,就著冰冷的礦泉水,艱難地吞咽下去。
每一口都讓他幾欲作嘔,但陸離還是逼著自己咽了下去。
汗水浸透了裡衣,黏膩地貼在身上,散發著病中的酸餿氣。
雖然道袍有自潔功能,但陸離自己沒有啊,於是他掙紮著挪進了狹小的浴室。
任由冰冷的水流衝刷著滾燙的身體,洗去一身病氣汗臭,這才感覺稍微清爽了些,之後便立刻又把自己摔回床上,繼續這場與病魔的拉鋸戰。
迷迷糊糊期間,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。是老錢和老周。
“陸半仙?咋回事兒?天橋兩天沒見你人影了,太陽打西邊出來了?”老錢的裝出來的高人聲音透過聽筒傳來,帶著關切:“不會是病了吧?我就說現在的天氣邪乎得很!”
陸離正被一陣劇烈的頭痛折磨著,他清了清沙啞得厲害的嗓子,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,甚至還帶上點慣常的、裝模作樣的“嗬嗬”輕笑:
“咳…無事,無事。就是,接了個小活兒。”他頓了頓,仿佛在斟酌詞句,語氣帶著一絲刻意的“無奈”和“自得”。
“有個…嗯…搞直播的女居士,纏著貧道,非要配合她演一出什麼‘探靈驅邪’的大戲,劇本寫得那叫一個囉嗦…貧道這不,正閉門研讀劇本,琢磨著怎麼演得像那麼回事兒嘛,等這單成了,羨慕死你們!”
電話那頭傳來老周爽朗的笑聲:“哈哈哈,行啊小陸子!看不出來,你這業務都拓展到網紅圈了。演大師?還用琢磨?哈哈哈!”
老錢也跟著打趣:“就是就是!陸半仙往那一站,那就是活脫脫的高人範兒!不過說真的,沒事就好,有事吱聲啊!”
“自然自然,我省得。”陸離強撐著又應付了幾句,語氣淡然,滴水不漏。
直到掛斷電話,他才長長籲出一口濁氣。
他不喜歡彆人看到自己虛弱狼狽的樣子,更不習慣接受那種帶著同情和探究的關心。
彆人的好意,總會讓他覺得自己是欠了什麼,渾身不自在。
終於,在第三天清晨,窗外透進灰蒙蒙的天光時,陸離再次睜開了眼。
喉嚨強烈不適變成了能忍受的乾癢;身體的酸軟沉重感也消退了大半,雖然依舊乏力,但至少不再是那種靈魂快要離體的虛脫感。
他嘗試著坐起身,骨頭發出輕微的哢噠聲,但動作比之前流暢了許多。
“呼…總算…總算緩過來了。”他低聲自語,聲音依舊沙啞,卻有了點生氣。
他下床,腳步雖然虛浮,但不再是踉蹌。
推開那扇隔絕陰氣與病氣的小門,清晨微涼的的空氣湧入鼻腔。
這清晨,竟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重生感。
他循著記憶,走向巷子口那家熟悉的早點鋪子。
要了一碗撒白糖的豆腐腦和一碗潑油亮辣子的豆腐腦,再要了兩根剛炸出來的、金黃酥脆的油條。
他就這樣沉默地地吃著,速度不快,但每一口都異常認真。
直到碗底見空,油條隻剩碎渣,他才滿足地放下筷子,靠在油膩的塑料椅背上,望著街上逐漸多起來的行人和車流,發了十幾分鐘的呆。
陽光透過薄雲,暖暖地灑在身上,驅散了自己體內最後一絲鬼氣陰寒。
這一刻,他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。
自己,好像又活過來了。
付完錢,他踱步回自己那棟陰氣森森的小樓。
摸出幾天沒碰的二手機,百無聊賴地刷了起來。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