坳子村靜得有些反常,隻有毛驢的蹄子踏在泥地上的“噠噠”聲和風吹過破舊屋簷的嗚咽聲。
儺婆薑青槐渾濁的眼睛掃過村中那些緊閉的門窗,最終停留在村頭第一戶看起來還算完整的人家。
這小房子有低矮的土坯院牆圍著,一扇看起來就不太結實的木門緊閉著。
她示意薑雲泥上前,聲音沙啞低沉:“雲泥,你來。”
這是她的修行的目的之一,這考驗她如何與這些可能受驚、可能隱瞞、也可能根本不信邪的村民打交道。
薑雲泥深吸一口氣,點了點頭,臉上努力擺出鎮定和一絲神秘感,走上前去。
陸離則默契地向後退了幾步,站在一個既能看清全局又不會乾擾她們的位置,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對儺婆師徒如何開展工作。
“叩、叩、叩。”薑雲泥屈指,不輕不重地敲響了木門。
院內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,木門“吱呀”一聲被拉開一條窄縫。
一隻渾濁布滿血絲,屬於老人的眼睛警惕地從門縫裡望出來,落在薑雲泥年輕卻帶著異樣紋身的手臂上。
“什麼事?”門後的老者聲音乾澀,帶著濃濃的戒備。
薑雲泥按照婆婆教導的,微微挺直脊背,說:“老人家您好,我是行走的儺女,聽聞貴地有些‘不安寧’,特來相助。”
她在“不安寧”三個字上稍稍加重了語氣。
誰知,那老者一聽“不安寧”,臉色驟變,仿佛聽到了什麼極其不祥的詞,慌忙道:“不知道!不知道什麼事!快走!快走!”
話音未落,“砰”地一聲就把門死死關上了,裡麵甚至還傳來了插上門閂的聲響。
薑雲泥碰了一鼻子灰,表情有些錯愕和委屈,但很快調整過來。
她看向婆婆,儺婆臉上沒什麼表情,隻是用幡布杆示意下一家。
於是,他們又敲響了第二家的門。
這一次,連門都沒開,隻有門後一個緊張的女人聲音連連喊著:“沒事!我們家好得很!不需要!快走吧!”
第三家,門倒是開了條縫,但裡麵的人一看到儺婆薑青槐那張布滿扭曲刺青的醜臉,頓時嚇得“媽呀”一聲尖叫!
“砰!”門被猛地摔上,裡麵傳來驚恐的哭喊和念念有詞的聲音:“觀世音菩薩保佑,阿彌陀佛!惡鬼退散!退散啊!”
緊接著是慌亂的鎖門聲。
第四家、第五家……情況大同小異。
要麼直接拒絕,要麼被儺婆的容貌嚇退。
陸離注意到,這些拒絕他們的人家,門口無一例外地都掛著乾枯的艾草,門楣或窗台上都點著三根細香,顯然都在用民間最常見的方式試圖驅邪避凶。
整個村子都彌漫著一種驚弓之鳥般的恐慌。
接連碰壁,薑雲泥臉上的鎮定終於有些維持不住了,嘴角微微下撇,眼神裡流露出委屈和挫敗感,悶悶不樂地低著頭。
反倒是儺婆薑青槐,對這一切早已司空見慣,那張醜臉上看不出絲毫被嫌棄的惱怒或自卑,隻有一種深沉的平靜,彆人的恐懼和拒絕都與她無關。
直到他們走到村尾靠近山腳的一戶人家。
這戶人家的狀況明顯與其他家不同。
院門虛掩著,沒有懸掛艾草,門口也沒有插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