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年男人趕忙說有有有,就領著陸離出去了。
陸離就跟著他,在村子附近的田埂邊挖來了一小塊濕潤,帶著韌性的黃泥。
回到孫家時,儺婆和薑雲泥正在輕聲安撫那一家老小,告訴他們孩子暫時無礙,需耐心等待。
陸離先將那三根依舊在默默吞噬晦氣的奇香小心放在一旁,然後取來一碗清水,將黃泥慢慢打濕,揉捏。
他憑著記憶中對那尊黃泥鬼佛的印象,手指生疏地捏塑起來。
很快,一個盤坐在蓮台上,但造型略顯粗糙笨拙的菩薩泥塑在他手中成型,表麵的泥漿還在緩緩流淌,就像落了江又自己爬上來的泥菩薩。
在孫誌澤好奇的注視下,陸離取出那支黃泥鬼佛筆,蘸著清水,仔細地為泥塑描摹出模糊的五官。
最後,他屏息凝神,用筆尖小心翼翼地點上了最後那雙眼睛。
並非金剛怒目,而是低垂中,帶著悲憫與溫柔的眉眼。
這一刻,手中的泥塑與他記憶中那尊承受痛苦,麵目扭曲卻依舊守護孩童的黃泥鬼佛已然不同。
它不再是鬼,而是真正的佛了。
陸離將這尊新塑的、還滴著泥水的黃泥菩薩像放在屋內一張乾淨的桌子上,對孫家人道:“將此物供於屋內,可讓你們心神稍安,也能……稍微穩定一下那孩子的精神。”
他話說得保留,但這已是他在不過度消耗鬼佛筆的前提下,能給出的最大程度的安撫。
“大師”的話,此刻在孫家人聽來就是天意。
他們頓時感激涕零,一家人竟齊刷刷地跪了下來,對著那尊泥菩薩像連連磕頭,口中念念有詞地祈求著。
在陸離的視野中,幾絲雖然微弱卻虔誠的願力,從跪拜的孫家人身上飄出,緩緩融入了那尊泥塑之中。
他輕輕搖了搖頭,心中滋味難言。
儺婆薑青槐和薑雲泥也對著泥塑微微躬身行了一禮。
隨後,儺婆對孫家人交代了幾句,讓他們在家中耐心等待,自己需要去查看其他同樣出事的孩子。
陸離和薑雲泥跟著儺婆走出了孫家。
他們按照孫家人提供的地址,依次查看了另外兩戶同樣丟了魂的孩子。
情況與孫淩嶽大同小異,都是三魂七魄離體,隻餘空殼。
其中一個女孩生機流逝得格外快,臉色已近乎灰敗,陸離歎息一聲,再次動用黃泥鬼佛筆,度出一縷微弱的佛光,暫時護住了她的心脈,延緩生機消散,筆身上的黃泥也隨之又乾涸了幾分。
他們行走在白天也家家戶戶緊閉門窗、掛著艾草點著香的小村裡,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。
做完這一切,陸離撐著黑紙傘,手中拿著那三炷青煙嫋嫋的奇香,與儺婆師徒行走在白天也家家戶戶緊閉門窗,掛著艾草點著香的小路,來到了村子中心的孫氏祠堂。
這是孩子們最後玩耍的地方,也極可能就是丟魂的源頭。
眼前的祠堂看起來有些年頭,青磚灰瓦,但維護得還算整齊。
隻是此刻,在陸離的感知中,祠堂內部陰影裡,生旦淨末醜,唱念做打,幽幽怨怨,重重疊疊,竟隱隱傳來各種混雜的戲曲之聲!
仿佛裡麵正有一個完整的戲班子在開鑼唱戲,熱鬨非凡,卻無法真正顯現。
儺婆薑青槐渾濁的眼睛微微一眯,一絲精純的鬼氣再次附著其上,她也顯然察覺到了裡麵的異常。
她看了一眼正當空的太陽,皺了皺眉,正午陽氣鼎盛,此處陰氣竟還能如此活躍?
陸離心念微動,幾縷墨黑的鬼發無聲蔓延而出,將堆砌在祠堂大門前的一些雜物輕輕移開。
儺婆瞥了一眼那靈巧詭異的鬼發,沒說什麼,上前一步,用力推開了那扇沉重的、漆皮剝落的大門。
“吱呀……”
門軸發出摩擦聲。
陽光爭先恐後地湧入,照亮了祠堂內部的景象。
隻見祠堂內部空間頗大,除了常規的祖宗牌位和供桌之外,最紮眼的是,祠堂中央,竟然真的搭建著一個古舊的戲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