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魂鈴的叮當聲漸歇。
胡青涯領著夢遊般跳躍前行的顏安夢和撐傘的陸離,穿過一片茂密得幾乎不見天日的林子,最終停在了一處極其偏僻的山坳裡。
眼前是一棟孤零零,用石頭和舊木料搭建的兩層小樓,樣式古舊,牆麵上爬滿了深色苔蘚。
樓旁停著一輛和之前那輛幾乎一模一樣的黑色不透明玻璃麵包車。
小樓的門窗都緊閉著,但門楣上方,卻懸掛著一串用黑繩係著的舊銅錢和窗戶上貼著的黃色符紙。
“到了,這是我另一個歇腳的地兒。”胡青涯收起鈴鐺,顏安夢的動作也隨之停止,僵立在原地。
他掏出鑰匙打開那扇沉重的木門,一股混合著陳腐木料和香燭的陰涼氣息撲麵而來。
門內光線昏暗,廳堂裡出人意料地並排擺放著好幾口薄皮棺材,它們上麵沒有灰塵,擦拭得還算乾淨。
牆角堆著些紙錢香燭,除此之外,再無他物。
胡青涯一邊示意陸離進來,一邊隨口解釋道:
“這種小地方,算是個小小的聚陰地吧。
地脈就這樣,陰氣自發彙聚,普通人誤入很容易鬼打牆繞出去,所以咱們這類送‘客人’的,就愛在這種地方起個落腳點,清淨,也省得嚇到旁人。”
陸離邁步而入,即使外麵日頭漸高,陽光透過小小的窗戶照進來,也顯得黯淡無力。
他能清晰地看到絲絲縷縷的陰氣正從地麵、牆壁滲出,不斷彙聚盤旋在這狹小的空間內。
以他那半吊子的風水知識來看,這裡地勢低窪閉塞,不見活水,陽光難入,絕對是大凶大陰之局。
尋常人待久了怕都是要大病一場。
但對他來說……陸離深吸一口氣,那陰氣湧入體內,補充了些方才召喚白素衣和蕭滿的消耗,道袍裡流轉的鬼氣也順暢了些。
他瞥了一眼胡青涯,對方頭頂那尊死氣黑蓮也在轉動,無聲地吸納著此地的陰氣,顯然同樣受益。
‘倒是跟我之前在城南租的那間便宜陰宅有異曲同工之妙。’陸離心中暗忖。
“嘿,陸後生,先吃飯,然後再洗個澡吧,這裡有熱水和吃的。”
胡青涯打開了其中一個房間,從裡麵找出一些餅乾礦泉水之類東西。
他們二人無言的補充休整,洗漱完畢後,就又上了那輛新的黑色麵包車。
胡青涯熟練地發動車子,駛離了這片陰涼的山坳。
車子開出一段距離後,後座的顏安夢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。
她揉了揉眼睛,臉上還帶著睡痕和未散儘的驚恐,猛地抓住前座椅背,失聲叫道:
“胡師傅,陸道長!我們昨晚是不是遇到那個掉水裡的人了?!他怎麼樣了?沒事吧!”
胡青涯握著方向盤,頭也沒回,語氣自然得不能再自然:
“啊?什麼掉水裡的人?小姑娘,你睡迷糊了吧?”
“就是……就是我們晚上坐竹筏過河的時候啊!”顏安夢急切地比劃著。
“什麼竹筏過河?”胡青涯的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:“咱們不是一直開車走的國道嗎?你看,這不好好的在路上呢嘛。你是不是做噩夢了?”
陸離聞言,忍不住側目看了一眼臉不紅心不跳的胡青涯。
‘這趕屍人說謊的本事,真是爐火純青,若非親身經曆,恐怕連我都要信了他的鬼話。’
顏安夢被他這麼一說,頓時也迷糊了。
她用力眨了眨眼,看向窗外飛速掠過的田野和遠處正常的橋梁,努力回想昨天的細節。
卻發現那些關於竹筏、呼救、詭異風鈴的記憶正在快速變得模糊不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