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黃湊近江念,帶著濃烈煙味的氣息噴在他臉上,獨眼裡閃爍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:
“聽著,小子,真遇到要命的東西,彆指望那些穿製服的會分心救你!他們的命金貴,任務是東西,不是你們這些耗材,跑!往有掩體的地方跑!彆回頭!能活一個是一個!記住老黃的話,活著爬回來,老子給你留碗稠的!”
說完,他不再看江念,拄著拐,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油膩的陰影裡。
江念端著那碗已經冷掉的麵片湯,蹲在汙水橫流的地上,許久沒有動。
溫熱的食物帶來的那點虛假慰藉徹底消散,隻剩下冰冷的、鐵鏽味的絕望,和一股被逼到絕境的、孤狼般的狠戾在胸腔裡無聲燃燒。
沒有選擇,隻能去。走一步,看一步。阮雲舟,爸媽…保佑我…活下去!
翌日清晨,天光未明,或者說,平民窟的穹頂光源尚未調亮。
d區靠近排汙管道的一個偏僻角落,冰冷的水泥地上已經站了十個人。
年齡從十八九歲到四十出頭不等,有男有女,個個麵黃肌瘦,穿著統一的灰色工裝,臉上帶著睡眠不足的疲憊和深深的恐懼。
江念和唐小侯站在其中,瘦猴臉色煞白,雙腿微微發抖,緊緊挨著江念,仿佛這樣能汲取一點勇氣。
江念麵無表情,腰間的獸皮小筒緊貼著皮膚,傳來一絲微涼的觸感。
一個三十多歲、眼窩深陷的女人突然崩潰了,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,抓住了一名帶隊隊長——一個穿著精悍作戰服、臉上帶著一道淺疤、眼神冷漠男人的褲腿,哭喊道:
“長官!求求您!放過我吧!我家裡還有兩個孩子!我…我不能死啊!上次出去的王姐她們…一個都沒回來!求求您了!換個人去吧!”
“放肆!”旁邊一個持槍的衛兵厲喝一聲,槍托毫不留情地砸在女人的肩頭,將她砸倒在地,發出一聲痛呼。
疤臉隊長眉頭都沒皺一下,聲音冰冷而洪亮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訓斥意味:
“站起來!哭什麼哭!基地供你們吃供你們住,養著你們這些沒覺醒的是乾什麼用的?就是要在關鍵時候頂上去!做貢獻!誰說出去就一定會死?上次三隊出去搬設備,不也全須全尾回來了?獎勵還豐厚呢!”
他掃視著噤若寒蟬的眾人,目光銳利:
“危險?外麵哪一天不危險?待在平民窟就絕對安全?異獸要是打進來,第一個死的就是你們這些沒戰鬥力的!出去,是給你們機會,給基地做貢獻,也給自己掙條更好的活路!怕死?怕死當初怎麼不拚死在安城覺醒?廢物!”
他頓了頓,語調緩和了些,卻更顯虛偽:
“都給我打起精神!跟緊隊伍,機靈點!看到情況不對,自己找地方躲好!彆傻站著等死!隻要東西運回來,基地不會虧待你們!出發!”
豐厚的獎勵?更好的活路?
江念心中一片冰冷,全當他在放屁。
他看著地上瑟瑟發抖、肩膀淤青的女人被另一個衛兵粗暴地拖起來,塞回隊伍裡,看著她絕望麻木的眼神,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
命不好?對,命不好,但怨天尤人沒用。
他深吸一口氣,壓下翻騰的胃液和狂跳的心臟,將所有的恐懼和憤怒都死死壓進眼底深處,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。
不一會,兩輛車停在旁邊,一輛是覆蓋著粗糙裝甲板的軍用卡車,駕駛室裡坐著兩名全副武裝的守望者隊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