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蹄聲停在山莊門口，江逾白翻身下馬，伸手接我。我踩著他的掌心躍下，指尖還殘留著他袖口被刀劃破的粗糙邊緣。
他沒再提白馬的事，也沒說婚書、權限卡或者蘇倩倩留下的那句“老宅地下室第三排架子最裡麵”。我們隻是並肩走進大堂，前台小姐遞來房卡時，目光在我倆之間來回掃了兩遍。
“雙人溫泉房，已預約。”他說。
我沒吭聲。從昨晚到現在，太多事堆在胸口，壓得我說不出話。可我又不想沉默。我摸了摸外套內袋，婚書還在，緊貼著心跳的位置。
房間在二樓儘頭，推門進去時暖氣撲麵。我脫掉外套，看見他把隨行的醫療包放在桌上，動作很輕，像是怕驚動什麼。
“你該換藥了。”我說。
他抬眼，笑了笑：“等會兒。”
我沒理他，徑直走向浴室。水聲響起，霧氣慢慢彌漫出來。過了幾分鐘，他才走進來，站在浴池邊解襯衫扣子。
我背對著他，聽見布料滑落的聲音。水麵上漂著幾片花瓣，粉色的，隨著水流輕輕打轉。我低頭泡進去，熱意從腳底竄上來。
他坐到我身後，沒說話。我伸手往後，搭上他的肩膀，指尖碰到繃帶邊緣。
“讓我看看。”
“沒事。”
“我不是問你有沒有事。”我扯開他肩背的繃帶，動作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堅決。
繃帶一圈圈落下，露出後背的紋身——那片從第七節脊椎開始蔓延的暗色圖案，像一片沉睡的夜空。
水汽蒸騰，溫度升高。
我忽然發現，紋身的顏色在變。
深黑的底色漸漸泛出微光，像是被水浸透的墨跡暈染開來。一道銀線從脊柱起點延伸，接著是第二道、第三道……星星點點的光斑浮現在皮膚上，連成軌跡。
我屏住呼吸。
那些星軌在動。
它們緩緩流動，繞過肩胛骨，彙聚向他的右肩，最終在肌肉起伏間勾勒出一個輪廓——側臉，微揚的下頜，額前一縷不聽話的碎發。
那是我。
我指尖發麻，輕輕碰上那顆位於顴骨位置的星點。觸感溫熱，像貼著自己的脈搏。
係統提示突然跳出來：
【檢測到高情緒波動】【解鎖心動瞬間碎片8：江逾白七年來設計的動態星圖】
我沒點開。
“這是什麼？”我聲音有點抖。
“紋身。”他答得輕描淡寫。
“彆騙我。”我轉過身，正對著他，“這星圖……是從我被綁架那天開始的？”
他沒否認，也沒承認，隻是抬手想重新纏繃帶。
我攔住他。
手機就放在池邊矮凳上，我撈起來，手指劃開搜索框，輸入“2016年校園綁架案”。
新聞跳出來，標題模糊，內容刪減嚴重。但有一句寫著：“事件中一名男性學生為保護人質重傷，至今未公開身份。”
我盯著那行字，又看向他後背的星圖起點——第七節脊椎。當年新聞裡提到，綁匪曾用鈍器重擊“護人者”背部，導致其當場昏迷。
“是你。”我說。
他終於開口：“星圖的第一顆星，是我醒來的那天。”
“然後呢？每一天都加一顆？”
“嗯。”
“所以現在有……兩千多顆？”
“兩千六百三十一。”他頓了頓，“今天是第二千六百三十二。”
我喉嚨發緊。
“你背上紋了七年的日子，就為了記下你替我活下來的每一天？”
他沒說話，隻是低頭看著水麵。
我忽然起身，跨出浴池，抓起浴巾往門外走。
“林溪。”
他在後麵叫住我，從背後抱住我，手臂環住我的腰，額頭抵在我肩上。
“我不想讓你知道。”他聲音很輕，“告訴你，就不純粹了。”
“所以你就背著這些，一聲不吭？”
“疼的時候，抬頭看星圖就行了。”他說，“你在我背上，我就沒真的失去過你。”
我站住，沒掙開。
水汽還在往上冒，房間裡靜得能聽見滴水聲。
我慢慢轉過身，重新走進池子，坐到他麵前。
“讓我看看全部。”我說。
他遲疑了一下，點頭。
我伸手，沿著星軌一點點摸過去。每一顆星都對應一段日子，一段我毫不知情的守護。有些地方紋路更深，是傷口愈合後重新補上的痕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