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滴還在傘布上跳著細碎的步子,我走出巷口,腳步沒停。手裡的資料包得嚴實,塞在包最裡層,外麵裹了兩層塑料袋。風一吹,袖口有點濕,貼著手腕發涼。
手機響了下,是導航提醒:距離住處還有三公裡。
我沒點回家,改了終點,打車去了江氏大樓。
車子靠邊時,樓裡燈還亮著,整棟建築像一根插進夜裡的銀針。我抬頭看了眼十七層,窗口黑了一半,隻剩角落那間還透出光。電梯顯示正在運行,數字緩慢往下跳。
我在樓下咖啡廳坐下,點了杯熱牛奶。服務員問要不要加糖,我說不用。杯子燙手,我沒怎麼喝。
四十分鐘後,電梯停在一樓。他走出來,領帶鬆了,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,襯衫扣子解到第二顆。右手一直貼著左肋下方,走路時左肩微微下沉,像是刻意壓著什麼。
我起身迎上去。
“還沒走?”他聲音啞,眼睛底下有青影。
“等一個不肯接電話的人。”我把傘收好,拎著包跟他並排走,“你手機壞了?”
“在開會。”他說,“剛結束。”
“開完會就能走路歪成這樣?”我伸手去扶他胳膊,被他輕輕避開。
“沒事,舊傷拉了一下。”
我不信。伸手拽他袖子往上一掀,繃帶纏在左腹側,邊緣已經泛紅,有血暈出來。
“誰給你包的?”
“急診科護士。”他笑了一下,“她說我配合度太差,紮針的時候動來動去。”
“那你現在還能笑?”
“因為看見你了。”
我沒接話,直接攔了輛出租車,拉開後門把他塞進去。
“去醫院。”
“林溪——”
“你現在有兩個選擇,”我坐進車裡,關上門,“一個是自己走下車,另一個是我叫保安把你抬下去。”
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,終於閉嘴。
車上很安靜。窗外霓虹掃過他的臉,明一下,暗一下。他靠在椅背上,呼吸比平時沉。
“那天踹門的時候,角度沒控製好。”他忽然開口,“韌帶撕裂,醫生說要靜養兩周。但我沒時間。”
我沒看他,手指掐進背包帶裡。
“後來每次談判中途離場,都是去換藥?”
他點頭。
“疼嗎?”
“還好。”
“騙人。”
他輕笑一聲:“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關心我了?”
“從你把素描本拿出來畫版權章開始。”
他沒再說話,隻是把手搭在膝蓋上,指尖微微蜷著。
到醫院掛了急診。醫生掀開繃帶檢查,皺眉:“這哪是專業處理?針腳歪得跟練手的一樣。”
護士小聲解釋:“那天半夜來的,值班醫生趕著去手術室,隨便縫了幾針。”
醫生搖頭,重新清創、消毒、縫合。一共七針。過程中他一聲沒吭,隻是額角沁出汗,順著太陽穴滑下來。
我坐在旁邊凳子上,看著他咬緊的牙關慢慢鬆開。
“江氏總裁連門都踹不開?”我忽然說,聲音有點抖,“還得學開鎖?”
他轉頭看我,眼神亮了一下:“怕嚇著你,所以練了幾天。現在十秒內能打開標準鎖芯。”
我鼻子一酸,立刻低頭假裝整理包帶。
“你乾嘛學這個?”
“因為你總忘帶鑰匙。”
我猛地抬頭。
他笑:“上次你站在公寓門口打電話叫物業,我在對麵便利店買了杯豆漿,站了十分鐘才敢過去敲你肩膀。”
我沒說話。
醫生包紮完,叮囑至少休息六小時,不能劇烈運動,更彆提連續開會。
“你是高管吧?”醫生看著病曆卡,“公司再重要,也得先顧命。”
他應了聲好,態度乖得不像話。
我們離開醫院時,天邊已經開始發灰。
打車回市區的路上,他靠在車窗邊睡著了。呼吸均勻,眉頭卻沒完全舒展。我悄悄把空調調低一點,順手把他的西裝外套蓋在他腿上。
車行到半路,他醒了,第一件事是摸手機。
“彆看了,”我說,“現在是淩晨兩點四十七分,沒人會在這種時候發並購進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