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踩上第二十級台階時,他伸手扶住我的手臂。
“小心點。”
我沒動,隻是轉過身麵對他。夜風從樓梯間的窗口灌進來,吹得我發絲輕晃。他的呼吸近在咫尺,溫熱地拂過我的睫毛。
“江逾白。”
“嗯?”
“你剛才在禮堂說的話……”我盯著他的眼睛,“每一句,都是真心的?”
他沒回答,而是抬起手,指尖輕輕撫過我的發尾。然後,他把我拉進懷裡,下巴擱在我肩上。
“不信的話……”他的聲音貼著我的耳畔,“我可以再說一遍。”
我們繼續往上走。腳步聲在空蕩的樓道裡回響,一層,又一層。他始終跟在我半步之後,像是一種克製的守護。直到最後一道鐵門被推開,冷風猛地撲來,我下意識縮了下脖子。
他脫下西裝外套披在我肩上,布料還帶著體溫。
“你說過,想看看辦公室的星空。”
我抬頭。城市夜晚的天空並不清澈,光汙染讓星星稀疏得幾乎看不見。可就在我準備開口說“其實也沒那麼好看”的時候,頭頂忽然亮了起來。
一道光束從角落的小型設備中投射而出,緩緩鋪展在夜空背景上。銀河浮現,星辰流轉,獵戶座的腰帶清晰可見。而在那三顆星旁邊,兩個交錯的名字慢慢成形——x?jyb。
我愣住了。
“這太……”我喉嚨有點緊,“太刻意了。”
他站到我身邊,沒說話,隻是輕輕把我的手拉進他的掌心。
“小時候我想,要是能把我喜歡的人名字刻在星星上就好了。”他望著天幕,“後來發現,英文拚不出來她的名字。”
我低笑了一聲:“所以你就用中文刻在心裡了?”
“嗯。”他側頭看我,眼底映著投影的微光,“刻了五年。”
我沒能立刻回應。心跳像是被什麼攥住了,又軟又沉。我低頭看著我們交握的手,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。
高二那年冬天,我值日關教室燈,看見後排桌上留了一張紙條。上麵寫著:“今天你穿了藍裙子。”
我當時以為是誰的惡作劇,隨手揉了扔進垃圾桶。第二天又有一張:“你解錯第三題了,解析放在你桌洞裡。”
我翻出來看了,確實有張寫滿步驟的草稿紙。
再後來,這樣的紙條斷斷續續出現過幾次。我沒理,也沒告訴任何人。隻是一次比一次多留意後排那個總是安靜看書的男生。
原來那些不是巧合。
“你那時候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?”我輕聲問。
“怕你不記得我。”他聲音很淡,“更怕你記得錯了人。”
我轉頭看他。他嘴角帶著一點笑意,卻不張揚,像是終於能把藏了很久的東西拿出來曬一曬。
“其實我記得。”我說,“我記得你總坐最後一排,書永遠疊得整整齊齊。我記得你遞作業本的時候,會把邊角對齊才放我桌上。我記得……你有一次幫我撿筆,站起來時撞到了桌角,也沒出聲。”
他怔了一下。
“我還記得,下雨天你從不打傘,但總會多帶一把放在書包側袋。”
他笑了下,這次眼角都舒展開來。
“那你有沒有想過,為什麼我會多帶一把?”
我沒答。隻是把頭靠在他肩膀上。
夜風吹得投影微微晃動,星河流動,名字依舊清晰。
過了很久,他牽起我走向護欄邊緣。遠處樓宇之間,一塊巨大的廣告屏正滾動播放商業信息。忽然,畫麵切換。
兩個字,緩慢亮起——林溪。
我猛地抬頭。
“這是……”
“你負責的那個校園紀念項目。”他說,“合作方給了三天黃金時段排期。我改成了現在。”
我望著那兩個字在夜色中靜靜發光,忽然覺得鼻子發酸。
“你連這種細節都……”
“我想讓整座城市的光,都為你亮一次。”他握住我的手,貼在他胸口,“就像你第一次走進教室,我就再沒熄滅過心跳。”
我吸了口氣,努力壓下眼裡的熱意。
“可是江逾白。”我低聲說,“值得嗎?為了一個從來不知道你存在的我。”
他沒立刻回答。而是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盒子,打開。裡麵是一枚u盤,和一張折疊得很整齊的紙。
“這不是為了她知道不知道我存在。”他把盒子遞給我,“是為了我知道她在哪兒。她喜歡什麼,討厭什麼,什麼時候難過,什麼時候開心。這些我都記得。”
我接過盒子,指尖觸到紙張邊緣。
“你打開看看。”
我展開那張紙。是一頁課程表複印件,上麵用紅筆圈出了某些時間點。旁邊標注著細小的字跡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