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梯門合攏的瞬間,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。指尖那點灰已經被他搓掉了,皮膚微微發紅,像是被什麼輕輕磨過。我沒說話,也沒抽回手,他就這麼牽著我走出休息室,穿過長長的走廊。
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裡回響,一聲接一聲,像踩在心跳上。
他始終走在我半步前方,肩線筆直,西裝袖口還留著那塊暗黃的痕跡。我知道那是蘇倩倩潑的茶水,也知道他故意沒換。可現在我不再覺得那是狼狽,反而像一種無聲的宣告——他把那些試圖推開我的人擋在外頭,連同她們潑來的冷言冷語一起。
我們出了主樓,沿著一條隱蔽的小徑走向博物館後翼。他刷卡打開一道側門,金屬鎖輕響一聲,門縫透出暖黃的光。
“這裡不對外開放。”他說,側身讓我先進。
裡麵不像展廳,更像一間私人檔案室。燈光柔和,空氣安靜,一排排玻璃展櫃整齊排列,每一件物品都標注了年份和編號。我沒有急著看四周,而是注意到腳下——地麵鋪的是深灰色石磚,和剛才母親所在的靜室完全不同。
他帶我走到最裡麵的青銅框展櫃前停下。
“這些東西,”他聲音低了些,“我一直收著。”
我抬頭看去。
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張獎狀——高二年級數學競賽一等獎,右下角蓋著學校的紅章。旁邊是運動會三千米跑的號碼布,邊角已經卷起,數字“17”有些褪色。再往左,一本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擬》靜靜躺在絲絨墊上,封麵有道褐色汙跡,形狀歪斜。
那是我打翻咖啡那天的書。
我手指貼上玻璃,涼意順著指腹蔓延。“你……什麼時候開始收集這些?”
“從你第一次在圖書館解出那道壓軸題。”他說。
我沒回頭,但能感覺到他站得近了些。“那天你坐在靠窗的位置,陽光落在草稿紙上,你寫了三遍才寫對答案。我看了一整晚。”
我喉嚨有點緊,“所以你就……開始留這些東西?”
他沒否認。轉身按下牆邊的投影按鈕,畫麵亮起:一段模糊的監控錄像,時間顯示是2017年某個周五傍晚。穿校服的女生背著書包走出教學樓,低頭看了眼手表,然後朝公交站走去。
“每周五放學,我都會在車裡等你兩個小時。”他說,“直到看見你坐上回家的公交車。”
畫麵切換。另一段錄像裡,我在樓梯口被同學撞了一下,手裡咖啡灑在地上,書本散開。鏡頭隻拍到背影,但我記得那天——鞋帶鬆了,蹲下去係的時候被人碰倒,周圍沒人幫忙。
“我沒敢上前扶你。”他語氣很輕,“隻拍了張照,記住了那本書的版本。後來買了新的,把你那本帶回去了。”
我終於轉過身看他,“為什麼?”
“因為你總是獨自一人。”他說,“可你不該是。”
我視線掃過展櫃,突然注意到角落一個鐵盒,標簽寫著“2017屆畢業紀念”。掀開蓋子的照片投影在牆上,裡麵是一張泛黃的紙條,字跡稚嫩:
“希望遇見個會幫我解數學題的學長。”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那是我在高二寫的願望卡,放進班級時光膠囊裡的東西。全班每人一張,統一密封,說十年後再開啟。我以為它早就被遺忘在某個儲物櫃深處。
“你怎麼會有這個?”
“我申請參與了學校檔案整理。”他說,“那天翻到你們班的盒子,看到這張紙條,就把編號記下來了。後來每年校慶,我都以捐贈名義進一次檔案室,確認它還在。”
我怔住。
“我不是非要得到什麼。”他看著我,“我隻是想確定,那個寫下願望的女孩,有沒有人替她實現它。”
我鼻子發酸,卻還是問出口:“為什麼不告訴我?”
“因為我知道,林溪不會接受一份突如其來的感情。”他說,“你會懷疑是不是同情,是不是一時衝動。我要等你也能平視我的那一天。”
“可你現在說了,我就一定能信嗎?”我聲音有點抖,“七年……這麼久,會不會隻是執念?”
他沒立刻回答。從懷裡取出一頁折好的草稿紙,遞給我。
我接過展開。
上麵是一道複雜的函數題,步驟完整,最後畫了個小小的笑臉。字跡熟悉得讓人心顫。
“這是…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