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逾白出門前把公文包掛在左手,回頭看了我一眼。我坐在客廳地毯上,懷裡是熟睡的女兒,育兒日記攤開在膝蓋上。他沒說話,隻是笑了笑,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。
電梯“叮”的一聲響起,腳步聲穿過走廊,漸漸聽不見了。
我低頭看著女兒的小臉,她動了動手指,像是要抓什麼。我把她的手輕輕放進毯子裡,合上了日記本。
早上八點十七分,我抱著入職資料走進公司大樓。前台核對了名字,遞來一張工牌。我把它彆在衣領下角,沿著指示牌走向項目組辦公區。
工位靠窗,桌上放著新電腦和一盒打印紙。我放下包,把育兒日記塞進抽屜最裡麵,又檢查了一遍方案文件是否齊全。
張姐端著咖啡走過來,三十歲左右,頭發紮得一絲不苟。她站在我桌邊,笑著說歡迎加入團隊。我說謝謝,她點點頭走開了。
五分鐘後,我聽見她在茶水間說:“又是靠關係進來的吧?這種學曆也能分到重點項目?”
聲音不大不小,剛好能讓我聽見。
我沒抬頭,繼續整理文件。旁邊幾個同事假裝忙碌,眼角卻往這邊瞟。
中午十二點,我去茶水間衝咖啡。路過轉角時,聽見張姐和小陳站在飲水機旁說話。
“領導真偏心,空降兵還想帶項目?”張姐擰開瓶蓋,“她懂什麼叫客戶痛點?數據模型都沒跑過幾次吧。”
小陳附和:“聽說她之前實習的公司都快倒閉了,簡曆還能寫滿兩頁?”
我停下腳步,貼著牆邊退回走廊,在洗手間門口站了幾秒,然後繞路去了樓梯間。等她們離開,我才重新走出來。
回工位的路上,小陳迎麵走來,手裡抱著一疊紙。我們錯身時,他忽然側身一撞。
我手中的方案書掉在地上,散成一片。
“哎呀對不起!”他立刻彎腰撿起幾頁,遞給我,“沒注意。”
我蹲下去一張張拾起來。有一頁落在桌腳邊,上麵密密麻麻寫著紅筆批注。
“數據錯得離譜。”
“建議重讀高中數學。”
“誰給你的勇氣站上提案台?”
字跡歪斜張揚,明顯不是我寫的。
周圍人裝作看不見,有人低頭敲鍵盤,有人起身去倒水。
我把那頁紙折好,放進筆記本夾層。站起來的時候,小陳已經走遠了。
下午兩點,我打開電腦調出原始文檔,開始核對方案裡的市場預測部分。
第一組數字不對。
我翻出昨晚保存的備份文件對比,發現增長率從原來的18變成了65。誤差接近四十七個百分點。
如果是這個數據上會,客戶當場就會質疑專業性。
我調出打印記錄,顯示這份文件昨天晚上九點三十二分被重新輸出過一次。而我當時在家,根本沒有回公司。
門禁係統日誌顯示,張姐和小陳都在那個時間段刷過卡進入辦公區。
我插上u盤,把打印記錄截圖、門禁時間、原始文件版本全部拷貝進去。又打開空白文檔,重新整理核心數據,逐條標注來源依據。
做完這些,已經是傍晚六點半。
辦公室的人陸續離開。燈一排排熄滅,隻剩我這一片還亮著。
我喝了口涼透的咖啡,繼續修改ppt。每一頁都加了備注說明,以防明天有人當眾發難。
手機震動了一下。是江逾白的消息。
【開完會了,你到家了嗎?】
我回:【還沒,還在改東西。】
他很快回複:【吃飯了嗎?】
【忘了。】
【冰箱裡有飯,熱一下就行。孩子剛睡,我晚點回去。】
我把手機扣在桌上,繼續盯著屏幕。
七點四十分,張姐收拾包準備下班。路過我座位時,她停了一下。
“這麼晚還不走?”她說,“新人第一天不用太拚,反正領導也不會真讓你主講。”
我沒有抬頭,“我在補些細節。”
“哦?”她輕笑一聲,“那你可得看仔細點,彆連基礎數據都搞錯,丟人就丟大了。”
她轉身走了。
我盯著她的背影,直到電梯門關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