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久的沉默後,老夫人帶著無儘的疲憊,緩緩吐了口氣,抬手揉了揉眉心。
“你想徹底顛覆陸城現有的製度?”她的聲音低沉下來,不再是寵溺後輩的語氣,而是帶著謹慎審視。
陸臨川迎上她的目光,沒有退縮,“是。陸城現有的製度,已經跟不上時代,它正在從內部腐朽,如果不趁早拔除,隻會無力挽回。”
老夫人卻突然嗤笑一聲,“陸臨川,你是陸家最沒資格說出這話的人!”
“一個因為畏懼責任、抗拒束縛而逃離陸城的膽小鬼!一個即使現在,心也未必真正想留在這裡的懦夫!誰需要你去修改什麼製度?!難道你要跟我保證,隻有修改了製度,你才肯心甘情願留在陸城,扛起這份責任?!”
陸臨川喉結快速滾動了一下,他避開了“心甘情願”這個核心,隻是陳述道:“如果製度需要修改,我會留下來,直到完成。”
“完成之後呢?!”老夫人猛地一拍扶手,身體前傾,壓力給滿,“新的製度運行下去,再產生新的問題呢?”
“你是繼續留在這裡共存亡,還是毫不留情的離開?!你瞧,你根本保證不了!一個連自己的去留都無法承諾、連根都無處安放的人,有什麼資格,有什麼臉麵在我麵前,妄談顛覆陸城根基?!啊?!”
一字一句,回蕩在寂靜的議事廳裡。
“我不扇你,”老夫人強壓著怒火,指著他的手都在微微顫抖,“是念在你是我的親孫子!彆再跟我說這些空洞無物、不負責任的話!彆逼奶奶真動手扇你!”
她猛地轉向門口,揚聲喝道:“臨淵!”
一直守在門外的陸臨淵應聲而入。
“把他給我送回祖宅!讓他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好好冷靜冷靜!想想自己到底該做什麼,能做什麼!”老夫人疲憊地揮揮手,“明天……讓他全權負責處理林工一事。”
“是。”陸臨淵點頭,轉向陸臨川,做了一個“請”的手勢。
陸臨川沉默站起身,沒有再看任何人,跟著陸臨淵離開了這令人窒息的大廳。
車內,低氣壓彌漫。
駕駛座上的陸臨淵透過後視鏡,看著後排閉目揉著太陽穴的表弟,率先打破了沉默,“許久不見,表弟。”
“你怎麼還惹奶奶生這麼大氣?都成家立業的人了,怎麼還這麼……異想天開?聽表哥一句勸,跟奶奶服個軟,低個頭,不丟人。陸城這艘大船,誰也沒能力停下來,起碼五十年還能走,後麵的事就交給後麵的人來處理就行。”
典型甩手掌櫃。
陸臨川剛要開口,一個專屬鈴聲打破了車內的沉悶。
是江蘺。
視頻接通,屏幕那頭的她睡眼惺忪,長發微亂,顯然是剛被鬨鐘吵醒。
“怎麼這個時間打電話?”陸臨川有些意外,聲音不自覺放柔。
江蘺揉了揉眼睛,看著視頻裡陸臨川背後濃重的夜色,伸了個懶腰,笑笑,“查崗啊。長夜漫漫,最適合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了,我不得親自來看看,陸大律師在做什麼危險的事?”
陸臨川失笑,心中的鬱結都被驅散不少。
他主動切換了鏡頭,給她看了看車窗外飛逝的夜景,“正準備回祖宅休息睡覺。”
負責把人帶到陸家牌位麵前看著的陸臨淵,無聲挑了下眉。
自家表弟居然也會有報喜不報憂的行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