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她看不見,就不用親眼看到每一個路人投向陸臨川時炙熱驚豔的眼神,以及目光轉到她身上時驟然的錯愕、審視,乃至毫不掩飾的自信比較。
因為看不見,這些無聲的刀劍便隻懸停於她的世界之外。
可惜,偏偏她看得到。
她比誰都清楚陸臨川有多麼耀眼。
若非如此,當年她也不會在黑暗茫茫中,精準伸手攥住他這片光芒。
陸臨川將切得整齊的牛排輕輕推到她麵前,聲音低沉溫柔,與方才碾碎騷擾時的冷厲判若兩人:“慢點吃,不著急。”
指尖劃過冰涼的杯壁,江蘺沉默片刻,終於開口時聲音輕得快要聽不見。
“阿川,”她唇邊彎起一絲極淡的苦笑,“有時候我覺得,看不見……或許是種恩賜。”
她稍稍偏過頭,黯淡的目光落在虛空裡,像下意識逃避。
“她們說得對,我終究……是配不上你的。就連像現在這樣坐在你身邊,都像偷來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。”
她聲音漸低,“彆人能看見的風景,我永遠看不見。彆人能為你做的,我一件也做不到。”
“或許……看不見那些目光,反而讓我好過一點。”
她的尾音抑製不住地發顫,深吸一口氣,仿佛用儘了所有力氣才擠出最後一句:
“所以,如果你也懷疑我彆有所圖……我不意外。一個瞎子,除了算計和依賴,還能拿什麼留住你這樣的人?”
江蘺輕聲說:“你要是不信我,派人天天盯著也行……我隻想出去透透氣。”
陸臨川頓時慌了。
他想起昨晚自己懷疑她出門的事,心裡一揪,急忙道歉:“是我錯了,我不該亂想。等這陣忙完,我天天陪你,你想去哪我都帶你去,好不好?”
可他越道歉,江蘺越沉默。
可他越是放低姿態,急切地想要彌合,那道無形的裂痕卻越清晰。
懷疑一旦生根,即便拔除,留下的坑也依舊存在。
他幾乎快要忘了,他這位看似柔弱順從的小妻子,骨子裡藏著怎樣執拗倨傲的魂靈。
她若認定了某事,便會沉默的堅守,絕不輕易妥協。
他此刻所有的補救,都是徒勞的,試圖捂住兩個人嫌隙,越是用力,擴大得越快。
江蘺胃口向來小,往常吃兩三塊牛排便膩了,剩下的總會自然而然推到陸臨川麵前。
但這次不同。她安靜地吃完自己盤中那份,用餐巾緩緩擦了擦嘴角,隨後輕聲問:“可以走了嗎?”
陸臨川微微一怔,還沒從她異於往常的舉動裡回過神,身體已經本能點了頭。
他起身,習慣性的伸手想去扶她。
那隻手卻被江蘺不著痕跡地避開了。
她摸索到靠在桌邊的導盲杖,穩穩站起身,聲音平靜卻透著一股陌生的疏離:
“阿川,不用扶我。我自己可以走,也可以一個人生活……出去走走,應該也沒問題的。”
陸臨川的手僵在半空,最終隻能緩緩收回。
他強壓下強烈的不安,聲音刻意放柔,放緩,“我去開車,你就在門口等我,不要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