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 撤軍_鐵馬冰河肝膽照_线上阅读小说网 

第48章 撤軍(1 / 1)

五月三十日申牌時分,辛興宗勒馬立於範村營壘之前。暮春的風沙卷著唐河的水汽撲來,將天邊最後一縷日光揉成碎金,灑在他肩頭的熟銅獸麵甲上。

西路軍的八方駐劄陣已在廣信軍西北布下三日,兩萬步騎掘壕三丈,立起鹿角三重,壕溝裡插滿削尖的棗木簽,尖端塗著見血封喉的草烏汁。中軍帳前的字牙旗高達兩丈,旗角繡著西軍虎士四字,被狂風扯得獵獵作響,驚起低空盤旋的老鷹。辛興宗望著東北方天際湧起的鉛雲,那裡正是白溝河方向——昨日傳來的軍報說,東路軍在蘭溝甸與白溝連遭敗績。

將軍,遼軍斥候已抵唐河上遊。副將李侃的聲音打斷思緒,辛興宗轉頭,見這員悍將的鐵麵胄下滲出冷汗,將護頸的貂皮都洇出深色斑塊。他抬手用槍尖挑起案上的《範村防務圖》,竹製圖軸在風中展開,露出標注的十三處埋伏點,卻在唐河淺灘處被朱砂圈了又圈,墨線幾乎戳破絹麵。

傳我將令:神臂弓手移駐第二壁壘,床子弩對準河灣蘆葦蕩。他的長槍重重戳在地圖上的唐河渡口,槍頭入地三寸,驚起的沙粒落在袖中趙佶親賜的金符上,今夜三更起,每刻鳴鉦鼓三通,人不卸甲,馬不摘鞍。話音未落,遠處忽傳來悶雷般的馬蹄聲,不是遼軍,而是自家後軍運送輜重的車隊,木輪碾過碎石的聲響,竟與他心跳的節奏詭異地重合。

暮色漸濃時,範村營壘的刁鬥聲此起彼伏,與唐河的浪濤聲相和。辛興宗踩著壕溝邊的積沙巡視,見士兵們的鐵兜鍪在暮色中泛著幽藍冷光,槍戟如林般密集,恍若一片鋼鐵鑄成的麥田。他伸手按住一名弩手的肩膀,那少年兵士竟渾身劇顫,手中弩機輕響——不是因為恐懼,而是指節太過用力。

怕麼?他忽然問,聲音裡帶著罕見的溫和。少年抬頭,借著火把光芒,看見主將臉上那道從眼角斜貫至下頜的刀疤,在火光中像條沉默的蜈蚣。末將...不怕。少年咽了口唾沫,但求殺賊報國。

辛興宗突然笑了,笑聲混著風沙撞在胸甲上,發出甕甕回響。他解下腰間酒囊,往少年口中灌了一口烈酒:好樣的。記住,咱們西路軍是鐵壁,遼人衝不破的鐵壁。酒液順著少年下頜滴落,在弩弦上凝成冰晶,恰在此時,北方天空劃過一道流星,拖著長長的火尾墜入唐河方向,恍若上天在為即將到來的廝殺點燃引信。

他轉身望向中軍帳,那裡亮著三盞氣死風燈,將大宋西路軍的幡旗投在地上,像幅被拉長的血色符咒。辛興宗摸了摸胸前的護身符——那是出發前妻子塞進他甲胄的平安符,上麵繡著得勝還朝四字,針腳細密如遼人的箭雨。此刻,他隻希望這符咒能比東路軍的運氣更管用些,至少,能讓他麾下這兩萬兒郎,多活幾個明日。

五月三十日寅時三刻,範村西北的唐河渡口騰起衝天火把。蕭乾親率奚族北麵部精騎,馬蹄裹著熟牛皮悄無聲息地碾過河灘,彎刀在火把下泛著幽藍冷光,刀刃上的狼頭圖騰仿佛在夜色中翕動鼻翼。與此同時,耶律大石的契丹鐵鷂子軍如黑色潮水,從東北方的丘陵間漫湧而出,三萬鐵騎分成左突右衝兩隊,馬槊前端的三棱槍頭刻著細小血槽,專為放血而製。

宋軍和遼軍展開激戰,刀光劍影交錯,喊殺聲震耳欲聾。雙方士兵都殺紅了眼,鮮血染紅了大地。

六月初三申牌時分,種師道勒馬望北。但見東路軍連遭敗績,白溝河血跡未乾;西路軍又陷重圍,範村硝煙猶存。殘兵裹著繃帶蜷縮於土牆根,傷馬臥地哀鳴,蹄鐵上還粘著未褪的遼軍狼首旗碎片。老將手扶旄節,望著空蕩蕩的校場——三日前這裡還列著十萬大軍,如今隻剩斷戟與破旗在熱風裡搖晃。

諸部損傷慘重,士氣已墮。副將王稟的聲音帶著沙啞,他鎧甲上的二字已被血痂糊住,耶律大石分兵抄我糧道,再不退......話音戛然,因見種師道抬手止住,銀須在汗濕的麵頰上貼成幾縷,眼眶卻燒得通紅。

夜漏三刻,宋軍開始撤兵。人銜枚,馬裹蹄,三十裡軍陣如黑色長蛇蜿蜒向南。種師道親率親衛斷後,鎏金帥旗卷成包裹馱在駱駝上,隻餘一杆字殘旗斜插在最後一輛輜重車上,被夜風吹得劈啪作響。路過白溝河時,他忽然勒馬,借月光看見河水中漂浮的甲胄與斷槍,某具頭盔的護心鏡裡映著自己蒼老的麵容,竟比河畔的衰柳更顯蕭索。

當年在湟州,我西軍何曾如此......他低語著扯下腰間的西軍老將玉牌,扔進泛著血沫的河心,玉牌入水時驚起半片殘月,碎成滿河銀鱗。身後傳來軍醫營的擔架聲,傷兵們的呻吟混著遼軍遠處的胡笳,在夜空中織成喪布般的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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