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7章 自毀長城_鐵馬冰河肝膽照_线上阅读小说网 

第167章 自毀長城(1 / 1)

這日福寧殿的銅鶴香爐裡,焚著海南進貢的龍涎香,煙氣繚繞中卻散不去殿上沉沉陰霾。寒風卷著雪沫從門縫鑽入,將禦座前的鎏金香爐吹得火星明滅。趙桓斜倚禦座,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案上姚平仲劫營敗訊的塘報,那宣紙上的朱砂批紅,此刻瞧著竟似浸透了血。李邦彥身著紫袍,象牙笏板在手中轉得滴溜溜響,忽然上前一步,袍角掃過金磚上未及清掃的碎瓷片,發出細碎聲響。——那是當晚趙桓摔碎茶盞時留下的,此刻聽著階下禦史們交頭接耳,忽覺這碎瓷聲倒像是姚平仲劫營敗訊般,咯得人心頭發慌。

官家——李邦彥跨前半步,紫袍上的仙鶴補子在燭下晃出虛影,他拖長了聲調,三角眼在燭火下眯成縫,姚平仲夜襲慘敗,三千兒郎血染荒坡,此非將士不用命,實乃...實乃主戰派輕敵冒進啊!說罷李邦彥偷眼覷向階下的李綱,見他鐵甲未卸,麵凝寒霜,不由得提高了聲音:想那姚將軍何等英雄,若不是李尚書與種老將軍的情報有誤,又豈會有此敗?李尚書身為親征行營使,調度失當,難辭其咎啊!

此言一出,殿中頓時響起一片嗡嗡議論。李棁緊隨其後出列,官靴踏在碎瓷上嘎吱作響:李邦彥大人所言極是!微臣聽聞,姚將軍出發前,種師道將軍曾親授方略,李尚書更調撥了禦營精銳...如今兵敗,豈不是將官家的信任視若兒戲?他說著從袖中抖出一卷文書,正是姚平仲請戰的手劄,官家您瞧,這手劄上還有種老將軍的批注呢!

種師道手扶著佩劍,花白胡須氣得簌簌發抖:李棁匹夫!姚將軍請戰之時,老夫明明諫言須防埋伏,這話滿殿文武都聽得!他頓了頓,佩劍重重頓在金磚上,倒是李邦彥大人,姚將軍出發時,你可是支持的,還說老夫忒也謹慎了。

李綱站在武將班首,鐵甲上的血漬尚未洗淨,聞言隻覺一股血氣直衝頭頂。他望見李邦彥袖口露出的半截羊脂玉帶——正是昨夜姚平仲突圍時所見的那一條——當下冷笑道:李某曾見李太宰府中幕僚與金營細作在城西酒肆密會,此事又作何解釋?李太宰若有閒心偽造文書,不如去城頭殺幾個金兵!

你...你血口噴人!李邦彥臉色煞白,笏板險些脫手,種師道,李綱,爾等擁兵自重,如今敗了便想推諉罪責,竟敢汙蔑朝廷宰輔!

李邦彥話音未落,身後李棁已展開一卷奏折,聲如破鑼般念道:臣等訪得,李綱昨夜私自離開府邸,與種師道密會至三更,恐有通敵之嫌...那奏折上的朱砂字跡尚未乾透,卻似浸了毒液,每一個字都往李綱心窩裡鑽。

殿外忽然傳來更鼓,梆子聲混著流言蜚語,如毒霧般彌漫開來。有內侍竊竊私語,說看見李綱昨夜在城頭與金兵旗號往來;有禦史彈劾種師道按兵不動,縱容西軍遲滯;更有甚者編了童謠,讓汴京小兒傳唱李綱通金種師反,斷送三千好兒男。這些話飄進福寧殿時,趙桓正將一枚暖金盂捂在掌心,那鎏金獸首的眼睛在燭下泛著幽光,恰如李邦彥此刻眯起的眼縫,李棁微翹的嘴角。

趙桓猛地將塘報摔在地上,明黃綢子掃過蟠龍柱基,驚起梁上棲息的寒雀。

夠了!天子聲音發顫,目光在李綱染血的甲葉與李邦彥油光水滑的朝服間遊移,如今金軍壓境,你們卻在此相互攻訐...他話未說完,李棁已膝行上前,額頭磕得金磚咚咚響:官家明鑒!若不懲治李綱、種師道,臣恐三軍將士寒心,更怕...更怕二人擁兵自重,步了姚平仲的後塵啊!這話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,恰好戳中趙桓最忌憚之處。

李綱望著禦座上趙桓變幻不定的臉色,又見李邦彥與李棁交換眼色,他按在劍柄上的手掌青筋暴起,卻聽身後老種經略使沉沉一歎,那聲歎息混著殿角銅鈴的搖曳,竟似為大宋江山挽起了一曲悲歌。

此刻文臣班中已有禦史掏出彈劾奏折,墨跡在羊皮紙上暈開,寫著李綱通敵賣國種師道恃老謀逆等語。燭光將奏本的影子投在金磚上,扭曲得如同惡鬼的爪牙,而李邦彥撫著胡須微笑時,眼角的皺紋裡都藏著得意,仿佛已看見汴梁城頭豎起的求和白旗,正將李綱與種師道的忠勇之氣,一並卷入朔風之中。

李邦彥轉向趙桓,忽然撲通跪倒,官家明鑒啊!若不懲治李綱、種師道,何以安撫戰死的三千英靈?何以向金人交代?何以承受金軍的怒火啊?

此時殿外忽然起了風,卷著雪沫子打在琉璃瓦上,劈啪作響。趙桓望著階下爭執的群臣,隻覺頭重腳輕。他想起姚平仲請戰時的豪情,又想起昨夜探馬報來全軍覆沒的慘狀,心中一陣絞痛。李邦彥的話如同一根根細針,紮進他本就動搖的心底——是啊,若不找個由頭搪塞,這金人的兵鋒如何能退?

夠了!趙桓猛地拍案,震得案上茶盞傾側,此事...此事容後再議!李綱、種師道...暫且革去兵權,聽候發落!話音剛落,李綱陡地抬頭,眼中血絲迸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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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學學正秦檜向前一步拱手道:官家!金軍虎視眈眈,此刻罷李尚書和種老將軍兵權,是要將汴梁城拱手讓人嗎?

放肆!李邦彥厲聲嗬斥,官家自有聖斷,豈容你等置喙?來人,將李尚書、種老將軍請出殿去!禁軍上前時,種師道忽然慘笑一聲,無奈轉身:罷了,罷了...想我種家三代忠良,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場!他踉蹌著步出殿門,雪沫子落在他斑白的發辮上,恰似落了一頭寒霜。

殿內,李邦彥望著趙桓蒼白的臉色,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。而階下群臣中,已有數位悄悄向李邦彥靠攏,靴底碾碎碎瓷的聲音,在寂靜的大殿裡透著說不出的陰冷。

趙桓將一份八百裡加急密報摔在金磚上,那朱批速議善後四字被唾沫星子洇得模糊,恰如他此刻看向李綱的眼神——半是恐懼,半是狠厲。殿外風雪卷著金營的勸降箭書撲打窗欞,每一聲悶響都讓他指節摳進蟠龍禦座的縫隙裡。

李綱誤國!他忽然拔高聲音,明黃禦袍的袖口掃翻了案上的鎏金燭台。火苗舔到李綱呈送的城防圖,那上麵密密麻麻的朱筆標記正蜷曲著化為灰燼,恰似汴京城外將士們用血肉築起的防線。李邦彥見狀急步上前,紫袍下擺掃過滿地碎瓷,諂媚笑道:官家聖明,臣早說李綱擁兵自重,如今果然...

傳旨。趙桓忽然抬手,將手按在龍書案上,玉石鎮紙壓住的恰好是縛送金營四字。當值內侍尖細的嗓音劃破寂靜:著即革去李綱尚書右丞之職,押入都堂聽勘!話音未落,殿側轉出十數名禁軍,明晃晃的刀槍映著李綱鐵甲上未乾的血汙。

李綱站在丹陛之下,忽覺腰間佩劍一輕,腰間佩劍已被禁軍統領雙手捧到趙桓麵前。劍鞘上保家衛國四字在燭下閃著幽光,恰似他此刻翻湧的心血。

慢著。趙桓忽然起身,禦靴碾過金磚上的龍紋,停在李綱麵前。他解下腰間金鑲玉印,卻不是往日調兵的虎符,而是枚刻著議和專使的銀印。李卿啊,他聲音低得像怕驚醒殿外的風雪,你且去金營走一遭,待和議成了,朕...朕必給你記首功。說罷將印塞進李綱掌心,那冰涼的銀質硌著他掌心生疼,恰如三日前姚平仲請戰時,他塞進其掌心的金鑲玉印。

秦檜咚的跪在地上:官家.......!李大人若被綁送金營,天下將士誰還肯為大宋賣命?官家切勿行此等自毀長城之舉啊!這話擲地有聲,驚得簷角鐵馬叮咚亂響。趙桓卻似未聞......

蔡懋卻在此時趨步出列,圓胖的臉上堆著油光:官家息怒,臣願代李綱鎮守城頭。趙桓見狀如蒙大赦,忙將行營使印塞進蔡懋掌心,那印紐雕的獬豸獸角硌得蔡懋指節發白,卻笑得眼縫裡都是光。

殿外突然傳來百姓的呼喊聲,原來李綱被扣押的消息已傳遍汴京。風雪中,無數軍民捧著熱粥湧向宮門,火把照得宮牆通紅,恰似當年李綱帶領他們修補城牆時,滾燙的鐵水澆在磚縫裡的模樣。趙桓隔著窗紗望見那片火色,忽然想起李綱鐵甲上凝結的血冰,指尖不由得一陣顫抖。他轉身時,正看見蔡懋將李綱的寶劍踢到角落,劍鞘撞上銅鶴香爐,發出一聲悠長的嗡鳴,竟像是從汴京城頭傳來的,萬千將士未竟的呐喊。

殿外風雪更緊,將汴京城頭的梆子聲吹得斷斷續續,恰似李綱被押出殿門時,甲葉擦過金磚的刺耳聲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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