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9章 郭京之死_鐵馬冰河肝膽照_线上阅读小说网 

第249章 郭京之死(1 / 1)

風卷著殘葉粘在褲腳,幾人剛踏上城外的官道,夜露就打濕了布鞋。官道兩旁的茅草叢長得比人高,風一吹就簌簌響,像藏著無數雙眼睛。王棣攥著斷弓走在最前,竹片上的黃沙被夜露浸軟,蹭在掌心竟有了點澀意,腕骨的舊傷被風一吹,又隱隱抽痛起來。

忽然,茅草叢裡傳來“嘩啦”一聲響,銀芒一閃,一道冷光直逼麵門——張鐵牛眼疾手快,扛起粗木就擋,“鐺”的一聲脆響,火星濺在草葉上。王棣忙按住腰間,抬眼望去時,卻見那持械之人收了槍,白甲在月光下泛著冷輝,槍杆上纏著的紅綢半乾,正是楊再興的滾銀槍!

“是我!”楊再興的聲音比先前入汴京時沙啞了幾分,他上前一步,甲胄的銅扣碰撞作響,白甲肩處裂了道口子,露出底下滲血的布條,“大哥,鐵牛,是我!”

張鐵牛先愣了愣,隨即扔了粗木,大步衝過去:“楊將軍!你沒死!”蒲扇大的手攥住楊再興的甲片,指節都泛了白,粗布袖口的“殺金”刺青被風掀得晃,“俺還以為你折在金兵手裡了!”

王棣也走上前,喉間竟有些發緊。他望著楊再興:白甲上沾著泥汙和暗紅的血痂,想必是趁金兵撤退時殺了不少金軍才逃出來;滾銀槍的槍尖還凝著點血珠,槍纓的紅綢被刀削去了半截,卻仍倔強地飄著;楊再興的額角貼著塊破布,血從布角滲出來,順著臉頰滑到下頜,卻沒擦——活脫脫一副從屍堆裡爬出來的模樣。

“大哥。”楊再興單膝跪地,銀槍拄在地上,槍杆震得草葉發抖,“那日我等幾人在朱雀門血戰,將官家安置好後,我單槍匹馬殺透了三層金兵,本想回城救出你,卻見城裡滿是金兵甲,隻好先躲在城外。今日聽見官道有動靜,還以為是金兵餘孽,沒成想……”話沒說完,他抬頭時,見王棣腕上的布條、許青被血浸透的短打、朱淮手裡的斷弓,眼圈忽然就紅了。

許青被王忠扶著,挪了兩步,聲音輕得像風:“楊將軍……你那銀槍,還是這般利。”楊再興站起身,伸手扶了扶許青的胳膊,動作輕得怕碰裂他的箭傷:“你的刀法也進步很大啊,可惜……”他瞥了眼許青的胸口,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——如今說“可惜”,倒顯得多餘。

朱淮走上前,拍了拍楊再興的肩甲,斷弓在手裡轉了半圈:“楊將軍,你這白甲雖破,卻比汴京城那些官老爺的錦袍亮多了。”楊再興咧嘴笑了笑,露出兩排白牙,甲片蹭著朱淮的布袖:“朱兄的弓也還在,往後咱們還能一起校場射箭。”

王忠攥著懷裡的碎磚,湊到楊再興跟前,小聲道:“楊將軍,俺……俺還攥著‘忠’字呢。”楊再興低頭看了眼少年指甲縫裡的血痕,伸手摸了摸他的頭:“好小子,比我當年強。”

張憲從衣襟裡摸出兵書殘頁,遞到楊再興麵前,指尖拂過“精忠”二字:“楊將軍,你看,這字還在。”楊再興的目光落在殘頁上,伸手碰了碰被靴底碾過的痕跡,聲音沉了些:“咱們留的青山在,早晚還會殺回來。”

王棣望著眼前相擁的幾人,風卷著殘葉落在他們肩頭,卻沒人拂去。他忽然抬手,拍了拍楊再興的白甲,斷弓在手裡掂了掂:“賢弟,如今人齊了,咱們……”

“往襄陽去!”沒等王棣說完,楊再興就接了話,滾銀槍在手裡一轉,槍纓的紅綢飄得更烈,“我早打聽了,襄陽還有咱們的舊部,糧草也還夠撐些時日。隻要咱們還在,趙宋的旗就還能再豎起來!”

張鐵牛第一個應和,拳頭砸在掌心:“對!往襄陽去!殺儘金兵,還我河山!”許青扶著王忠的胳膊,也點了點頭;朱淮把斷弓背得更緊,竹片貼著後背,竟像有了力氣;王忠把碎磚揣得更深,指甲摳著磚麵的“忠”字;張憲將兵書殘頁疊好,重新塞進衣襟,像是護住了一團火。

楊再興走到王棣身側,滾銀槍與斷弓並排,月光灑在兩人身上,將影子拉得很長。他看了眼王棣腕上的布條,又瞥了眼自己甲上的血痂,忽然笑了:“大哥,咱們這模樣,倒像剛打完一場硬仗——不過沒事,往後的硬仗,咱們一起打。”

王棣也笑了,攥著斷弓的手更緊了些。風卷著殘葉,裹著他們的腳步聲,順著官道往南去。茅草叢裡的蟲鳴漸漸響起來,月光灑在滾銀槍的槍尖上,泛著一點寒星,與王棣斷弓上的黃沙相映,倒像把汴京城的殘陽,也一並帶向了襄陽的方向。

風卷著殘葉,裹著一行人染血的腳步聲,終於在暮色沉垂時抵了襄陽城下。那城門不及汴京巍峨,銅環鏽得發黑,城垛間還嵌著半截斷箭,卻透著股硬生生撐住的韌勁兒——守軍見了楊再興那杆纏了半截紅綢的滾銀槍,為首兵士先是嘶聲喊出“是王使君的人!”,隨即忙讓人開了側門,城門軸“吱呀”作響,像在喘著戰後的粗氣。

側門後竄出個渾身是灰的小兵,膝頭蹭著碎石子就跪了,聲音發顫:“使君!您可算來了!城裡……城裡出了亂子!”王棣扶他起身時,指節因攥緊斷弓泛白,腕骨舊傷被風又勾得抽痛,卻隻沉聲道:“慢慢說,誰在作亂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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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郭京!就是從汴京逃來的那個道士!”小兵咽了口唾沫,眼底冒著火,“他說帶了聖上口諭,要在襄陽立個趙家宗室當新帝,還說不遵他號令的就是通金逆賊!城西糧囤被他刮走大半,連傷兵的湯藥錢都沒剩!昨日李百戶勸了兩句,竟被他當著眾兵的麵斬了,頭還掛在城門口示眾……如今那宗室子弟被他關在府衙,他招了群地痞當親兵,在城裡橫著搶!”

“狗娘養的!”張鐵牛“嗷”一聲炸了,蒲扇大的拳頭砸在城牆上,震得磚屑簌簌掉,粗布袖口“殺金”刺青被風掀得晃,“俺這就去撕了他!”朱淮忙伸斷弓攔住,眉頭皺得緊:“鐵牛,先看將軍示下,彆中了他的圈套。”許青扶著王忠的胳膊,臉色因箭傷更白,卻冷聲道:“郭京在汴京就隻會紙上談兵,如今倒借宗室名頭作威作福,可恨。”張憲攥著衣襟裡的兵書殘頁,指尖幾乎嵌進紙裡:“襄陽城,不是讓這種人糟踐的。”

王棣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眼底隻剩寒厲。他掂了掂斷弓,竹片上的黃沙早被夜露浸硬,竟透著點刀鋒似的冷:“去府衙。”一行人往府衙走,街上百姓見了他們,先躲後湊,有膽大的偷偷指認方向,眼神裡的怨憤像壓不住的火。府衙門口的親兵穿著不合身的甲胄,腰間掛著搶來的玉佩,見了楊再興的滾銀槍,竟齊刷刷往後縮,沒一個敢攔。

一進大堂,就見正中太師椅上坐著個穿紫袍的人,正是郭京。他領口歪著,袖口沾著油漬,手裡把玩著個玉如意,見了王棣等人,眼皮都沒抬:“哪來的鄉野匹夫,敢擅闖府衙?”椅旁站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年,穿著簇新的龍紋錦袍,卻抖得像篩糠,臉白得沒血色——正是那趙家宗室。少年見了王棣的斷弓、楊再興的白甲,眼裡剛透出點希望,就被郭京一個眼刀瞪回去,嘴唇動了動不敢作聲。

“鄉野匹夫?”王棣上前一步,斷弓磕在青磚上,“篤”的一聲竟讓郭京驚得手抖。他聲音裹著殺金兵的戾氣:“郭道長,汴京陷時你棄城而逃;到了襄陽,你假傳聖旨、私挾宗室、刮糧害命——李百戶的頭還掛著,你倒說說,是誰像逆賊?”

郭京臉色紅白交加,猛地拍椅扶手:“你血口噴人!我有聖上口諭!來人啊!拿下這些反賊!”喊了半天,門口親兵沒一個進來,反而傳來幾聲悶響——原是楊再興早讓張鐵牛製住了外頭的人。

郭京這才慌了,從椅上滑下來想躲,卻被王棣一把揪住後領,像提小雞似的拎起來。他手腳亂踢:“你敢動我!我是朝廷命官!”王棣眼神更冷,腕骨舊傷雖痛,手卻沒鬆半分:“你這種禍國殃民的東西,也配稱朝廷命官?”

手臂一揚,他將郭京摜在青磚地上。郭京剛要爬,王棣已上前一步,右腳重重踩在他胸口,隻聽“哢嚓”一聲脆響,郭京的慘叫卡在喉嚨裡,嘴角湧出血沫。王棣低頭看著他,聲音沉得像鐵:“李百戶的仇,百姓的仇,今日先拿你抵了!”郭京眼珠瞪得溜圓,手指抓著王棣的褲腳,身子卻漸漸軟了下去。

那趙家宗室見郭京死了,腿一軟就跪了,哭腔裡帶著解脫:“將軍……我是被他逼的!我根本不想當皇帝……”王棣彎腰扶他起身,語氣稍緩:“隻要你真心為趙宋、為百姓,我們不會為難你。”楊再興走上前,滾銀槍槍尖在郭京屍身上撥了撥,冷聲道:“這種東西,留著也是禍害。”張鐵牛啐了口,拳頭砸在掌心:“殺得好!往後襄陽再不能讓這種人壞了大事!”

風從府衙門外吹進來,卷著殘葉落在郭京的紫袍上,那袍子沾了血,倒比王棣等人的舊甲更顯肮臟。王棣攥著斷弓,望向窗外——殘陽正沉在襄陽城頭,把天邊染得通紅,像在為這剛除的禍害,也為往後的硬仗,添了抹悲壯的色。

朔風裹著雪粒,刀子似的刮過押解隊伍的臉。金軍的馬蹄踏碎凍硬的雪殼,“咯吱”聲裡混著鐵鐐拖在地上的“嘩啦”響——那是拴在宗室子弟腳踝上的鏈子,每走一步,就磨得皮肉發紅,雪粒落在傷口裡,疼得人直抽氣。多人的隊伍像條凍僵的長蛇,在曠野上蜿蜒,前不見頭,後不見尾。

趙佶走在隊伍中段,往日裡束發的玉冠早被金兵奪了去,花白的頭發散在頷下,沾著雪粒結成細小的冰碴,隻餘下一根斷了的木簪子,鬆鬆挽著發髻。他身上那件赭黃龍袍被撕去了半邊袖子,露出底下打了補丁的素色棉袍,手裡攥著半塊殘破的端硯——那是他從汴京內府帶出的最後一件物件,硯台邊緣磕掉了角,沾著的墨汁早凍成了黑渣。走得久了,他腳底板的布鞋磨破了洞,雪水滲進去,凍得腳趾發僵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身旁的趙桓比他更狼狽,龍袍上沾著泥汙和血漬,是昨日被金兵推搡時摔在雪地裡蹭的,他時不時扶一把父親的胳膊,聲音發顫:“父皇,慢些走,前頭許是有避風的土坡。”趙佶隻是搖頭,目光落在隊伍前頭金兵馱著的錦緞卷軸上——那是他往日珍藏的《瑞鶴圖》殘卷,此刻被捆在粗笨的木車上,邊角被雪水浸得發皺,像極了他此刻的心境。

隊伍裡的貴戚和近臣們早已沒了往日的體麵。曾經穿金戴銀的國公夫人,如今裹著粗布棉襖,懷裡揣著偷藏的半塊乾餅,時不時要提防金兵伸來的臟手;平日裡吟詩作對的文官,此刻背著金兵搜刮剩下的破書,手指凍得發紫,卻還死死護著懷裡的《論語》殘本。工匠們更是疲憊不堪,木匠的刨子被金兵扔在雪地裡,隻讓他們扛著沉重的木柴;繡娘的針線筐被打翻,五彩絲線散在雪上,很快被馬蹄踏成泥屑。有個老銀匠走得慢了些,金兵的馬鞭“啪”地抽在他背上,老人踉蹌著栽進雪窩,懷裡的銀鏨子掉出來,被金兵一腳踩碎,“老東西!再磨蹭,直接扔去喂狼!”老銀匠爬起來時,嘴角淌著血,卻不敢作聲,隻是默默撿起碎成渣的銀鏨子,塞進懷裡。

秦檜走在隊伍末尾,雙手攏在袖裡,袖口沾的雪化成水,濕了一大片。他時不時抬頭望一眼前頭的金兵,又飛快低下頭,掩去眼底的算計——昨日金兵小校曾跟他搭話,問他會不會寫金國文字,他當時沒敢應,隻裝作凍得說不出話。此刻見身旁的孫傅扶著斷碑咳嗽,咳出的痰裡帶著血絲,他也隻是側身讓了讓,沒敢上前幫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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