開德府慶功宴的餘溫尚未散儘,宗澤案頭的軍報已堆成了小山。燭火搖曳中,老將指著輿圖上曹州的位置,枯瘦的手指在紙麵重重一點:“那金人敗走後,竟與另一處金人遊騎統領完顏格布合兵一處,此刻正屯兵曹州,揚言要踏平我大宋。”
帳內頓時靜了下來,王棣上前一步,銀甲反射的燭光在輿圖上晃出冷芒:“末將願率軍前往曹州,定要讓金人知道我大宋將士的厲害!”楊再興亦握緊滾銀槍,槍纓上的殘穗無風自動:“大哥去哪,我便去哪!”
嶽飛聞聲抬頭,後背上“儘忠報國”的墨痕雖已結痂,卻似有熱血在皮下湧動。他上前抱拳,聲如金石:“末將願為先鋒,率部直搗敵陣!”宗澤望著三人眼中的灼灼戰意,撫須大笑:“好!有你們三人在前,何愁金賊不破!”當即下令,命王棣率麾下將士,楊再興為副將、嶽飛為先鋒,率三萬精銳,三日內兵發曹州。
第三日黎明,曹州城外的官道上塵土飛揚。王棣身披銀甲白袍,虎頭湛金槍斜挎在馬鞍上,目光掃過隊列——宋軍將士雖經開德府一戰,卻個個精神抖擻,甲胄上的血汙未洗,反倒成了最耀眼的勳章。嶽飛與楊再興並轡立於陣前,嶽飛腰間雙鐧泛著冷光,鐧身刻著細密的雲紋,雖無寶劍的鋒芒,卻透著一股能開山裂石的沉猛;楊再興的滾銀槍則斜指地麵,槍尖在晨露中映出寒芒,似要將這漫天薄霧都割成碎片。
“前方便是曹州城!”探馬疾馳而來,聲音帶著急促,“金軍已在城外列陣,約有四萬之眾,完顏格布親自壓陣!”王棣勒住馬,抬手示意大軍停下,目光望向曹州方向——隻見城樓上黑旗招展,狼首圖騰在風中獵獵作響,金軍陣中刀槍如林,玄鐵重鎧反射的寒光,竟將半邊天空都染成了青灰色。
完顏格布騎著一匹烏桓馬,手持一杆鐵槍,從金軍陣中緩緩駛出。他身材魁梧,臉上帶著一道從眉骨延伸至下頜的刀疤,眼神如鷹隼般銳利,掃過宋軍陣前:“前日開德府一戰,不過是吾等讓你們幾分,今日曹州城下,定要將你們儘數殲滅!”
王棣冷笑一聲,虎頭湛金槍直指完顏格布:“狗賊休狂!開德府一戰,不過是給你們的教訓,今日便讓你嘗嘗我大宋將士的厲害!”說罷,他抽出腰間令旗,用力一揮:“全軍聽令!步兵列陣,弓弩手準備!”
宋軍陣中當即響起整齊的腳步聲,許青率領步兵手持盾牌長槍,迅速列成“魚鱗陣”,朱淮率領弓弩手則搭箭上弦,箭尖直指金軍。嶽飛握緊雙鐧,目光鎖定金軍陣中的薄弱處——那是完顏格布左翼的輕騎兵,雖機動性強,卻缺乏重甲防護。他轉頭對王棣道:“大哥,末將願率部直攻金軍左翼,撕開他們的陣型!”
王棣點頭:“好!嶽賢弟務必小心,我與楊賢弟隨後接應!”楊再興亦道:“嶽二哥放心,若遇危險,我必第一時間殺到!”
嶽飛不再多言,雙腿一夾馬腹,大喝一聲:“兄弟們,隨我殺!”話音未落,他已如離弦之箭般衝出,腰間雙鐧交叉一擋,將迎麵射來的兩支金箭磕飛,箭杆在鐧身撞出清脆的響。身後的騎兵營將士見嶽飛如此勇猛,亦在王忠的指揮下呐喊著緊隨其後,刀槍揮舞間,如同一股銳不可當的洪流,直撲金軍左翼。
金軍輕騎兵見狀,慌忙揮刀迎上。嶽飛雙鐧在手,左鐧格擋,右鐧直砸,一名金兵舉刀劈來,他側身避開,鐧尖順勢砸在對方頭盔上,“哐當”一聲,金兵頭盔碎裂,人當即栽落馬下。又有兩名金兵從兩側夾擊,嶽飛不慌不忙,雙鐧舞成一團虛影,鐧風掃處,金兵的刀槍紛紛脫手,慘叫著墜馬。
“好一個驍將!”完顏格布在陣中見狀,怒喝一聲,拍馬揮槍直奔嶽飛而來。那鐵槍勢大力沉,帶著呼嘯風聲,直取嶽飛心口。嶽飛見對方來勢洶洶,卻不退反進,雙鐧交叉擋住鐵槍,“當”的一聲巨響,他隻覺手臂發麻,卻死死咬住牙關,將鐵槍架在半空。
完顏格布沒想到嶽飛竟有如此氣力,眼中閃過一絲詫異,隨即加大力道,鐵槍上的力道似有千斤重,壓得嶽飛的坐騎連連後退。就在這時,楊再興的滾銀槍突然從斜刺裡殺出,槍尖直指完顏宗弼咽喉:“休傷嶽二哥!”完顏格布慌忙抽槍格擋,嶽飛趁機翻身躍起,雙鐧如流星般砸向完顏宗弼後背。
完顏格布躲閃不及,後背重重挨了一鐧,玄鐵重鎧竟被砸出一道凹痕,他悶哼一聲,撥馬便逃。嶽飛與楊再興對視一眼,當即率軍追殺,宋軍將士見狀,士氣大振,呐喊著衝向金軍陣中。
王棣在陣後見時機成熟,揮動令旗:“全軍出擊!白刃近戰,殺儘胡虜!”宋軍步兵列著整齊的陣型,手持長槍盾牌,穩步推進,弓弩手則切換成短刀,隨步兵一同衝鋒;騎兵則從兩翼包抄,如兩把鋒利的彎刀,直插金軍腹地。
戰場上頓時殺聲震天,刀槍碰撞聲、將士呐喊聲、戰馬嘶鳴聲交織在一起,彙成一曲悲壯的戰歌。王棣手持虎頭湛金槍,在陣中往來衝殺,槍尖所過之處,金兵紛紛落馬,銀甲白袍上濺滿了鮮血,卻似有一道金光籠罩,讓人不敢直視;楊再興的滾銀槍則如靈蛇出洞,每一次刺出都精準無比,槍纓上的血珠滴落,在地麵彙成細小的溪流;嶽飛的雙鐧更是威猛無匹,他身先士卒,直貫敵陣,雙鐧舞得風雨不透,金兵碰到便非死即傷,竟無人能擋他三招兩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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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軍在宋軍的猛攻之下,漸漸潰不成軍。完顏格布見大勢已去,隻得下令撤軍,宋軍將士哪裡肯放,在王棣的指揮下,一路追奔數十裡,直至黃河岸邊,才收兵回營。此役,宋軍斬殺金兵三萬餘人,繳獲糧草器械無數,曹州之圍遂解。
戰後,王棣上表朝廷,為嶽飛請功。宗澤見嶽飛作戰勇猛,身先士卒,且屢立戰功,當即奏請朝廷,將嶽飛遷為武翼郎。慶功宴上,王棣端著酒碗走到嶽飛麵前,笑道:“嶽賢弟,恭喜你升任武翼郎!他日再戰時,咱們還要並肩作戰!”楊再興亦舉杯:“知道嶽二哥的槍法厲害,誰知道雙鐧功夫亦厲害,下次我定要與你切磋切磋!”
嶽飛舉起酒碗,目光掃過帳內的宋軍將士,又望向帳外的星空,心中熱血澎湃。他將酒一飲而儘,擲碗於地,聲如洪鐘:“多謝大哥、楊賢弟!嶽飛此生,定以‘儘忠報國’為誌,與諸位兄弟一同,殺儘金人,收複河山!”
帳內頓時響起雷鳴般的喝彩,燭火搖曳中,三人相視一笑,眼中的戰意與決心,似要將這漫天夜色都點燃。曹州的夜雖寒,卻因這一群熱血將士,多了幾分溫暖與希望——他們知道,隻要同心協力,定能擊退外敵,還大宋一片朗朗乾坤。
曹州慶功宴的酒氣在帳中剛剛散儘,黃河渡口的風已裹著北岸的沙塵,卷來了臨安方向的急報。王棣剛卸下染血的銀甲,指尖還沾著未擦淨的金粉——那是昨日斬殺金軍百戶時,從對方玄鐵盔上崩落的碎片——帳外便傳來親兵急促的腳步聲,帶著幾分惶急:“將軍!臨安八百裡加急,官家有旨!”
王棣心中猛地一沉,他抬手按住腰間虎頭湛金槍的槍纓,那纓穗上還纏著幾根金兵的發絲,此刻卻似有千斤重。接過那封火漆封口的密信時,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,燭火在信紙邊緣投下跳動的暗影,將“巡幸江寧”四字照得格外刺目。待讀到“黃潛善奏請暫避長安、襄陽,再圖揚州”時,他猛地攥緊信紙,指腹竟將宣紙捏出幾道裂痕,帳內驟然靜得能聽見燭花爆裂的輕響。
“避戰南遷……”王棣低聲重複著這四個字,銀甲上未乾的血漬在燭火下泛著暗沉的光,他想起嶽飛背上“儘忠報國”的墨痕,想起楊再興槍尖挑落金軍大旗時的銳響,想起三萬宋軍將士踩著血泊衝鋒時喊出的“還我河山”——那些滾燙的熱血,難道就要被這一紙南遷之令澆滅?他猛地轉身,大步走向案前,銀甲碰撞的脆響在空帳中回蕩,竟帶著幾分悲憤的顫音。
親兵見他神色凝重,忙上前道:“將軍,夜色已深,是否要傳夥房備些熱茶?”王棣卻擺了擺手,目光落在案頭那幅半卷的輿圖上——曹州的位置還插著赤色小旗,開德府、東京汴梁的標記在燭火下連成一線,像一道未愈合的傷口。他伸手撫過汴梁的地名,指尖能摸到輿圖上凸起的墨跡,那是宗澤前日親手補畫的城牆輪廓,老將當時還笑著說:“待開春,咱們便從這裡打回去,讓官家再登朱雀門。”
可如今,官家卻要往南去了。
王棣深吸一口氣,抬手推開案上的軍報,取過一疊宣紙鋪展。他磨墨時力道極重,墨錠在硯台中旋轉,發出“沙沙”的聲響,墨汁漸漸濃稠,如他心中翻湧的憂慮。提筆時,他瞥見自己手背上的舊疤——那是去年勤王時,被金軍流矢劃傷的痕跡,當時他攥著斷箭衝鋒,心中隻想著“官家尚在,社稷無虞”。可如今,社稷有主,勤王之師雲集,官家卻要退了。
“官家已登大寶,社稷有主,已足伐敵之謀。”他筆尖落下,墨跡在宣紙上暈開,每一筆都力透紙背。燭火映著他的側臉,眉峰緊蹙,眼中似有火光跳動——他想起曹州城下,完顏格布那道從眉骨延伸至下頜的刀疤,想起對方嘲諷“大宋素弱”時的狂傲。若此時退避,金人定會以為大宋真的怯了,那些還在河北堅守的義軍,那些盼著王師北還的百姓,又該指望誰?
“而勤王之師日集,彼方謂吾素弱,宜乘其怠擊之。”筆尖頓了頓,王棣想起昨日清點俘虜時,一名金軍小校的供詞:“我們元帥說,宋人隻會守,不會攻,等你們官家南逃,黃河以北便是大金的了。”這句話像針一樣紮在他心上,他加重筆力,墨汁在紙上暈出小小的墨團,仿佛是金軍陣前飛濺的血花。
窗外的風突然大了些,吹得燭火猛地搖曳,將他的影子投在帳壁上,忽明忽暗,像極了此刻大宋的局勢。王棣抬手按住被風吹起的宣紙,目光落在“黃潛善、汪伯彥”這兩個名字上,指尖微微顫抖。他想起李綱尚在相位時,李綱曾私下對他說:“朝堂之上,總有奸臣以‘避禍’為名,行‘誤國’之實,你日後若見此等事,定要據理力爭。”當時他還拍著胸脯保證,如今才知,這“力爭”二字,竟要以滿腔悲憤為墨,以赤子之心為筆。
“黃潛善、汪伯彥輩不能承聖意恢複,奉車駕日益南,恐不足係中原之望。”他寫下這句話時,聲音不自覺地提高,帳外的親兵都能聽見他語氣中的憤慨。銀甲的甲片因他的動作輕輕碰撞,發出細碎的聲響,像是在為他的不平伴奏。他想起那些跟著他從東京一路殺到曹州的將士,有的才十七歲,臉上還帶著稚氣,卻在衝鋒時第一個躍過金軍的戰壕;有的家中還有年邁的母親,卻在請戰書上按下鮮紅的手印,說“願為大宋死在戰場上,不願看著家鄉被金人占了”。這些將士的希望,中原百姓的期盼,難道就要被這兩個奸臣的“南遷之策”斷送?
燭火漸漸矮了下去,硯台中的墨汁已用去大半,王棣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,順著臉頰滑落,滴在宣紙上,暈開一小片水漬。他卻渾然不覺,隻盯著紙上的文字,仿佛那不是墨水寫成的,而是用將士的熱血、百姓的眼淚凝結而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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