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說那潘金蓮,自被那張大戶強配與了武大郎,真真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,美玉墜入了泥淖中。
每日對著那“三寸丁、穀樹皮”的丈夫。瞧著那粗鄙醜陋的容貌,聞著那身炊餅煙火氣。
心中那股不甘與怨憤,便如毒蛇般啃噬著她的心肝。
她本是心比天高的女子,模樣兒生得美豔動人。
針線女紅無一不精,更兼識得幾個字,懂得幾分風情。
在那張大戶家裡做使女時,也曾見識過幾分富貴氣象。
怎奈命比紙薄,被主家婆嫉恨,像丟件破爛似的,硬生生塞給了這清河縣最不堪的武大。
每每對鏡自照,看著鏡中那張桃花臉、柳葉眉。
再想及自家處境,真真是珠沉海底,玉隱泥沙,怎一個“屈”字了得!
白日裡,武大出門賣炊餅,她便獨自守著那間低矮破舊的屋子,隻覺得四壁空空,光陰難熬。
窗外市井喧囂,偶爾有那鮮衣怒馬的公子哥兒,或器宇軒昂的江湖客經過。
總能引得她倚門偷覷,心中泛起層層漣漪,幻想著若是能匹配這等人物,方不枉此生。
可目光收回,觸及屋內寒酸,再看自家身上半新不舊的粗布衣裙。
那點子幻想便如泡影般破滅,隻剩下更深的苦澀與空虛。
便是那人倫之事,武大郎不但形容猥瑣,於這床笫之間。
更是短小無力,每每草草了事。
莫說填滿她身心深處的空虛渴求,便是連些許慰藉也難以給予。
每當夜深人靜,身旁武大鼾聲如雷,金蓮卻常常睜著眼,望著漆黑的屋頂。
身體裡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爬,一種燥熱、空虛、難以名狀的癢處,從骨髓深處透出來,煎熬著她。
那青春的胴體,如同久旱的田地,渴望著甘霖滋潤,卻隻能年複一年地乾涸、龜裂。
這種欲求不滿的煎熬,比白日裡的委屈更甚,足以將一個心氣高的女子逼瘋。
她隻得緊咬錦被一角,將那股羞於宣之於口的悸動強壓在心底。
輾轉難眠的夜裡,腦海中總不由自主翻湧著二叔武鬆)的模樣——
那英挺如鬆的身姿,那雙炯炯有神的虎目,還有能將青石輕易劈裂的強健臂膀。
每念及此,便更無半分睡意,直睜著眼挨到窗紙泛白。
白日裡,她便愈發看武大不順眼,那點夫妻情分。
早已在這日複一日的生理與心理的,雙重折磨中消磨殆儘。
這日午後,武大照舊挑著擔子出門去了。
金蓮獨坐空閨,對鏡自憐,鏡中人兒眉眼含春,肌膚勝雪,胸脯脹鼓鼓的,腰肢軟綿綿的。
正是熟透了的年紀,卻隻能在這陋室中空耗年華,如同明珠蒙塵,寶刀鏽蝕。
正煩悶間,忽聽得窗外傳來一陣熟悉的、帶著幾分輕浮的笑語聲。
她心頭莫名一跳,一股異樣的熱流竟不由自主地自小腹升起。
悄悄起身,挪到窗邊,透過縫隙向外窺去。
隻見巷口,那西門府的陳敬濟姑爺,正搖著一把泥金折扇,與幾個幫閒說笑。
他今日穿了一件簇新的寶藍色杭綢直裰,腰係五彩絲絛,懸著香囊玉佩,打扮得甚是風流瀟灑。
陳敬濟年紀輕,身量高,雖有些浮誇,但畢竟是個健全俊朗的男子。
似是感應到窗內的目光,陳敬濟說話間,眼神不經意般朝這邊瞥了一眼,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那眼神裡,帶著金蓮在武大郎眼中,從未見過的、屬於男人對女人的欣賞與欲望。
金蓮像被燙著似的,趕緊縮回頭,背靠著牆壁,心口卻如小鹿亂撞,臉頰也飛起兩片紅雲。
這已不是她第一次留意到,這位陳公子了。
自從約莫七八天前,那場“意外”的邂逅之後。
這位富貴公子就時常會,“恰巧”出現在她家附近。
那是個天氣晴好的早晨,武大照舊挑著擔子出門去了。
金蓮心中煩悶,便想著去街上買些針線,順道散散心。
她略略收拾了一下,雖無華服美飾,但天生麗質,隻需稍整雲鬢,便自有一股動人風韻。
剛行至離家不遠的一個僻靜巷口,忽地斜刺裡衝出三四個,歪戴帽子斜瞪眼的潑皮無賴,攔住了去路。
為首一個獐頭鼠目的家夥,搓著手,一臉淫笑地湊上來:
“喲!這不是賣炊餅的武大嫂子嗎?幾日不見,越發標致了!一個人悶不悶?哥兒幾個陪你樂樂如何?”
說著,竟伸手要來摸金蓮的臉蛋。
金蓮嚇得花容失色,連連後退,心中又驚又怒,厲聲道:
“你們…你們想乾什麼?光天化日之下,還有沒有王法了!”
“王法?在這條街上,爺們兒就是王法!”另一個潑皮嬉皮笑臉地圍上來,便要動手動腳。
金蓮又急又怕,眼淚在眼眶裡打轉,她雖自知有些微末的護身異處。
但麵對這等實打實的糾纏,也是慌了神,隻覺叫天天不應,叫地地不靈。
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,隻聽得一聲斷喝:“住手!何方狂徒,敢欺淩弱質女流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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聲音清亮,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。
金蓮循聲望去,隻見巷口快步走來幾人,為首一位年輕公子。
身穿湖藍色綢緞直裰,腰係玉帶,麵容白淨,眉眼間帶著幾分富貴氣,正是西門府的姑爺陳敬濟!
他身後跟著兩個健仆,一臉凶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