盤蛇穀一戰,慘烈落幕。
白蓮教百萬大軍,在朝廷鐵騎與平叛大軍的夾擊下,死傷無數,屍橫遍野,最終被徹底擊潰。
除少數趁亂逃散外,投降被俘者竟有二十餘萬之眾,黑壓壓地跪滿了穀中幾片較大的窪地,被嚴加看管。
而那位企圖力挽狂瀾的白蓮教大祭司,最終也未能逃脫,兩位朝廷金丹大員的追殺。
於千裡之外被擊斃,魂飛魄散,其頭顱被帶回,懸於轅門之外,以儆效尤。
經此一役,韓匡所率的平叛大軍,傷亡極其慘重,十萬出頭的人馬,戰死、重傷者過半。
還能繼續作戰者不足四萬,可謂元氣大傷,不得不留在盤蛇穀原地休整,並負責看押那數量龐大的戰俘。
而那十萬朝廷鐵騎,損失相對輕微,在補充了糧草輜重,稍作休整後。
便由靖安將軍親自率領,如同出閘猛虎,直接殺入德州腹地,清剿白蓮教殘餘勢力,收複失地。
大戰的硝煙逐漸散去,但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濃鬱的血腥與哀傷。
傷兵營裡人滿為患,哀嚎之聲不絕於耳。
劉輝在處理完,自己防區的善後事宜後,便前往中軍大帳探視主帥韓匡。
帳內,韓匡卸去了甲胄,隻著一身單衣,麵色蒼白地靠在榻上,胸口纏繞著厚厚的繃帶,隱隱有血跡滲出。
他強行調動軍陣煞氣,與王朝氣運硬抗大祭司的願力攻擊,雖未當場隕落,但也傷了根本,氣息萎靡,需要長時間靜養。
“末將劉輝,參見將軍。”劉輝躬身行禮,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,“將軍傷勢如何?可需末將去尋些更好的傷藥?”
韓匡擺了擺手,聲音有些沙啞:
“無妨,死不了。軍中醫藥官已用了藥,靜養些時日便好。坐吧。”他指了指榻前的凳子。
劉輝依言坐下,看著這位平日裡威嚴赫赫、如今卻儘顯疲態的老將軍,心中也是感慨。
他猶豫了一下,還是問出了盤旋在心頭許久的疑惑:“將軍,末將有一事不明,不知當問不當問。”
“但說無妨。”韓匡看了他一眼。
“此次大戰,凶險異常,那白蓮教大祭司憑借邪法,竟能爆發堪比金丹後期之力。
我朝人才濟濟,為何……不見真正的金丹真人出手?
雖然如指揮使、鎮守使大人他們,憑借王朝氣運亦能發揮金丹之威。
但如此大規模、高強度地抽取氣運,對國朝損耗想必極大吧?”
劉輝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問。
在他看來,若有幾位真正的金丹真人坐鎮,平定白蓮教之亂,豈非易如反掌?
韓匡聞言,臉上露出一絲複雜難明的笑容,那笑容裡有自嘲,有無奈,也有一絲看透世情的蒼涼。
“劉輝啊,你可知,像我等這般,入朝為官,看似位高權重,能借王朝氣運施展超凡手段,風光無限者,實則都是些什麼人?”韓匡沒有直接回答,反而問道。
劉輝微微一怔,搖了搖頭。
韓匡目光望向帳頂,仿佛穿透了營帳,看到了遙遠的過去,聲音低沉:
“大多皆是如我這般,出身修行世家或宗門,卻因資質所限,道途已絕,或是凝結金丹無望之人。”
“金丹大道,虛無縹緲,萬中無一。
絕大多數修士,終其一生也隻能困於築基,壽不過兩百。
既然長生無望,那便退而求其次,投身朝堂,借王朝氣運,享人間富貴權柄,庇護家族,光耀門楣,也不失為一條出路。”
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:
“然而,這借來的力量,代價亦是巨大。
官身受王朝法度重重約束,一言一行,皆需合乎規製,不得自由。
更重要的是,這氣運加持,看似威風,實則如同無根之萍,消耗的是國本,折損的是自身潛在的福緣。
而且,一旦為官,便與王朝綁定,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。
絕大部分朝廷官員,亦是無緣道途的凡夫俗子,壽元……與尋常富貴凡人無異,最多百餘載,終究難逃一杯黃土的結局。”
韓匡的目光轉向劉輝,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神色:“你可知道,一位真正的金丹真人,意味著什麼?”
“一粒金丹吞入腹,始知我命由我,不由天!”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向往與敬畏:
“金丹成就,享壽千載!逍遙天地間,朝遊北海暮蒼梧!
一次閉關,短則數年,長則數十上百年,世間王朝更替,百姓興衰,於他們而言,不過是螻蟻打架,過眼雲煙罷了。
隻要不涉及自身道統傳承、家族根本,誰會輕易涉足這紅塵俗世,沾染這無儘的因果業力?”
“像此番白蓮教之亂,涉及百萬生靈塗炭,王朝氣運爭奪,其間因果之重,業力之深,足以讓金丹真人都望而卻步,避之不及!
躲還來不及,誰會主動參與?
也唯有我等這些身不由己的朝廷官員,以及你這類尚在紅塵中,掙紮求存的修士,才會深陷其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