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章將計就計，棋局新篇
晨光熹微，驅散了小院一夜的緊張與寒意。林凡換下狼狽的濕衣，傷口敷上金瘡藥，雖麵色仍顯蒼白，但眼神已恢複了沉靜，甚至比以往更添了幾分銳利。昨夜亂葬崗的陰風與綁匪冰冷的審問，如同一次淬煉，將他骨子裡那份屬於現代人的疏離感徹底打碎，取而代之的是對這個時代殘酷規則的清醒認知，以及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。
默娘坐在他對麵，桌上攤開著臨清縣及周邊的輿圖，還有幾張剛剛收到的密報。她的手指在圖上輕輕劃過，最終點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。
“對方放你回來，是一種警告，也是一次試探。”默娘的聲音不高，卻字字清晰，“他們想看看我們的反應，是知難而退，還是繼續前行。同時，他們必然加強了監視，想順藤摸瓜，找到我們背後的人。”
林凡點頭：“所以，我們更不能退縮。否則，就是坐實了心虛。”
“沒錯。”默娘眼中閃過一絲冷芒，“不僅要繼續，還要走得更高調，更讓他們捉摸不透。他們不是懷疑你‘為母報仇’嗎？那我們就給這個理由，添一把火。”
一個更大膽的計劃在兩人之間迅速成型。既然對方已經注意到“林默”並聯想到“林凡”，那麼原本低調潛入京城的方案已不可行。不如反其道而行之，讓“林默”這個身份，以一種更耀眼、更無法忽視的方式，進入京城權貴的視野。
目標，依然是文華雅集，但策略需要調整。
“王珩這邊，關係已經鋪就，不能放棄。”默娘分析道，“他是你接近安遠侯府最自然的橋梁。但僅僅靠他引薦還不夠，我們需要你在雅集之前，就積累足夠的名聲，讓安遠侯無法輕易忽視你的存在。”
“如何積累？”林凡問道。他知道，在這個時代，寒門學子想要快速揚名，並非易事。
默娘微微一笑，從袖中取出一卷詩稿：“還記得我讓你熟讀的那些文章嗎？其中有一篇《漕運利弊疏》，雖未署名，但觀點犀利，直指時弊。我已安排人，將這篇疏議的核心觀點，‘不經意’地泄露給幾位在江南士林中頗有清望、又與京城清流關係密切的老先生。”
林凡心中一動，立刻明白了默娘的意圖。這是要借刀殺人，不，是借名揚名！通過那些老先生的口碑傳播，讓“林默”這個名字先在士林圈子裡與“有識之士”掛鉤，引起爭論和關注，等到了京城雅集，他便不再是籍籍無名的落魄書生，而是自帶話題的“江南才俊”。
“此外，”默娘繼續道，“王珩好名，你昨日畫舫‘義救琉璃燈’之事，我已讓人在臨清文人圈中散播開來。不出兩日，你‘才德兼備’、‘重義輕利’的名聲便會傳開。王珩得知，隻會更加得意於自己的‘慧眼識珠’，對你愈發看重。”
果然，不出默娘所料。當天下午，王珩便派人送來請柬，邀林凡過府一敘，語氣比之前更加熱絡。顯然，他已經聽到了市麵上的風聲。
林凡應邀前往，這次見麵地點是王珩在臨清暫住的精致彆院。王珩一見麵便拉著林凡的手，滿臉興奮：“林兄！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！昨日之事已在士林傳為美談，都說我王珩交了一位義士！更難得的是，今日幾位學界泰鬥竟也問起你，對你那篇關於漕運的見解讚不絕口！林兄大才，此前何必如此自謙！”
林凡心中暗歎默娘手段高明，麵上卻依舊謙遜：“公子謬讚了。昨日不過舉手之勞，至於漕運之論，更是小子一些粗淺想法，信口胡謅，豈敢當諸位大家謬賞。”
“誒，林兄過謙了！”王珩擺手，“有才而不矜，方是真名士！你放心，此次文華雅集，我定當全力為你引見！不僅要見見我姑父，還要讓京中的袞袞諸公，都見識一下林兄的風采！”
王珩的承諾比之前更加具體和有力。林凡知道，計劃正在一步步朝著預期的方向發展。
然而，就在林凡從王珩彆院出來，準備返回小院時，在一條人煙稀少的巷口，他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——曾經綁架過他的那個高大蒙麵人，此刻雖未蒙麵，卻穿著一身普通家仆的衣裳，正靠在對麵的牆根下，看似在曬太陽，目光卻有意無意地掃過林凡。
四目相對的一瞬間，對方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極淡的、難以捉摸的笑意，隨即低下頭，仿佛隻是個尋常路人。
林凡心中凜然，麵上卻不動聲色，繼續前行。他知道，這是對方又一次的警告和示威：我們一直在看著你。
回到小院，他將這次“偶遇”告知默娘。
默娘聽完，非但沒有擔憂，反而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：“看來，他們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沉不住氣。這是好事。他們越關注，越說明我們觸碰到了他們的痛處。而且，他們隻敢這樣遠遠窺視，不敢再動手，說明也有所顧忌，或許是在忌憚你如今漸漸起來的名聲，或許……是忌憚你背後可能存在的勢力。”
她走到窗邊，望著京城的方向，語氣決然：“準備一下，我們三日後動身，提前赴京。這場戲，是時候換到更大的舞台上去演了。”
三日後，林凡與默娘告彆了臨清小城，坐上王珩安排的、一同赴京的馬車。同行的還有王珩的幾名仆從和護衛。車隊駛上通往京城的官道，轆轆前行。
馬車裡，林凡看著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，心中波瀾起伏。京城，那個他被迫離開的地方，如今又要以全新的身份回去了。等待他的，是安遠侯府深不見底的旋渦，是文華雅集上的明槍暗箭，還有那些隱藏在暗處、不知是友是敵的窺視者。
而在京城之外，關於“才子林默”的種種傳聞，已隨著商旅和信使，先一步抵達了某些人的案頭。一場圍繞著他這個“意外變量”的新博弈，正在悄然拉開序幕。林凡這枚投入棋盤的棋子，正主動走向風暴的中心，他能否攪動這潭深水，為自己搏出一片生天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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