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六章江湖夜雨,青竹暗線
林凡離京已有旬日。
逍遙坊門前白幡雖已撤下,但那股蕭索之氣卻難以散去。東主“暴斃”的陰影籠罩著這座曾經賓客盈門的食坊,生意一落千丈。夥計們人心浮動,雖有石虎彈壓、錢不語勉力維持,但失去主心骨的頹勢已難以掩蓋。
這一切,自然都落在暗中窺伺的趙文淵眼中。他誌得意滿,認為心頭大患已除,開始著手通過商業手段,一步步蠶食逍遙坊的剩餘價值,隻待時機成熟,便將其徹底吞並。至於那個可能存在的“幽螭”秘社,他並未太過在意,畢竟死無對證,林凡一死,線索便斷了。
然而,真正的風暴,往往孕育於沉寂之下。
京城,城西,一條並不起眼的僻靜小巷。巷口掛著個半新不舊的招牌——“青竹記”。這是一家小小的筆墨鋪子,門麵狹窄,陳設樸素,平日裡顧客寥寥,掌櫃的是個總愛在櫃台後打盹的乾瘦老頭,姓墨。
這一日,傍晚時分,細雨霏霏。錢不語撐著油紙傘,穿著不起眼的灰布長衫,如同一個尋常的老書生,踱步走進了青竹記。
店內光線昏暗,彌漫著墨錠和宣紙特有的清香。墨掌櫃正伏在櫃台上,似乎睡著了,聽得腳步聲,才懶洋洋地抬起頭,露出一張布滿皺紋、看似昏聵的臉,唯有那雙半開半闔的眼睛裡,偶爾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。
“客人要買點什麼?”墨掌櫃的聲音沙啞,帶著濃重的困意。
錢不語沒有說話,隻是從袖中緩緩取出那半塊雲紋玉佩,輕輕放在櫃台的玻璃板上。
墨掌櫃的目光落在玉佩上,那副懶散的神態瞬間消失無蹤。他伸出乾枯的手指,小心翼翼地拿起玉佩,湊到燈下仔細端詳,指尖在玉佩斷裂的邊緣輕輕摩挲,仿佛在確認什麼。
片刻後,他放下玉佩,抬起頭,昏黃的眼珠盯著錢不語,語氣平淡無波,卻再無半分睡意:“半玨引路,風雨同舟。那位……安好?”
錢不語心中一凜,對方果然認得此物,而且直接點出了“那位”,顯然知道林凡的存在甚至近況。他謹慎答道:“風雨飄搖,暫覓安處。今遇疑難,特來請教。”
墨掌櫃微微頷首,走出櫃台,悄無聲息地關上店門,掛上“打烊”的木牌。然後對錢不語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,引著他走向店鋪後堂。
後堂比前店更加狹窄,僅容一桌一椅,四壁皆是頂天立地的書架,堆滿了各種賬冊、卷宗和線裝書,空氣中墨香更濃。
墨掌櫃示意錢不語坐下,自己則佝僂著身子,從書架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,抽出一個薄薄的、封麵空白的冊子,放在桌上。
“既然持半玨而來,便是自己人。”墨掌櫃的聲音依舊沙啞,卻透著一種掌控全局的沉穩,“老夫墨塵,受故人所托,在此等候多年。坊間之事,我已知曉。‘那位’金蟬脫殼,實乃明智之舉。”
錢不語心中再震,林凡假死之事極為機密,此人竟也知曉!他背後究竟是何等龐大的情報網絡?
“墨老,”錢不語恭敬問道,“東主臨行前留下此佩,言及若有難決之事,可來尋您。如今坊外有趙文淵虎視眈眈,坊內人心不穩,更有那名為‘幽螭’的秘社如陰雲籠罩,不知老丈何以教我?”
墨塵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翻開那本空白冊子的第一頁,上麵用極細的墨線勾勒著一幅簡易的京城勢力交錯圖,其中一些節點旁,標注著微小的符號,其中一個,正是扭曲的獨角蛇形!
“幽螭,盤踞鹽政漕運數十年,根深蒂固,觸手遍及朝野。其核心成員神秘莫測,以‘螭紋’為信。”墨塵指著那蛇形符號,緩緩道,“林凡少爺所查,方向無誤。其母柳氏之事,絕非孤例。近二十年來,數位試圖清查鹽政積弊、或觸及某些核心利益的官員、商賈,皆離奇身亡或失蹤,背後多有‘幽螭’的影子。”
錢不語聽得背脊發涼。
墨塵繼續道:“趙文淵,不過是擺在明麵上的一條惡犬,甚至可能他自己都未必清楚‘幽螭’的全貌。對付他,不難。”他話鋒一轉,“眼下關鍵在於,穩住逍遙坊,使其看似衰敗,實則內緊外鬆,成為一枚埋在京城、不引人注目的暗樁。這對‘那位’在南方的行動,至關重要。”
墨塵給錢不語提供了幾條具體的建議:
第一,示弱自保:主動收縮逍遙坊的業務,裁減部分外圍人手,做出難以為繼的姿態,麻痹趙文淵,減輕外部壓力。
第二,穩固核心:暗中提高對忠誠骨乾的待遇和保障,尤其是後廚的關鍵匠人和石虎領導的護衛力量,確保核心團隊穩定。
第三,開辟暗線:利用逍遙坊采購食材的渠道,悄悄建立一條獨立於趙文淵掌控之外的物資和信息傳遞線路,以備不時之需。
第四,靜觀其變:密切關注京城各方動向,特彆是與鹽政、漕運相關的官員變動和風聲,所有異常信息,皆通過青竹記這條線彙總傳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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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青竹記,不僅僅是家筆墨鋪子。”墨塵意味深長地說,“它是‘聽風樓’的一處耳報神。‘那位’既然選擇了這條路,未來需要的信息支撐,絕非一坊一店所能及。”
聽風樓!錢不語心中巨震,這是江湖上傳說中最為神秘的情報組織,據說無所不知,卻無人知其首領和根基所在。林凡的母親,竟然能與這樣的組織有所關聯?這半塊玉佩,竟能調動聽風樓的力量?
林凡的身世背景,在錢不語眼中變得更加迷霧重重。
帶著滿心的震撼和清晰的行動方略,錢不語離開了青竹記。細雨依舊,但他的心中卻亮起了一盞燈。林凡並非孤身奮戰,在他身後,似乎早有高人布下了暗棋。這讓他對未來的艱難鬥爭,平添了幾分信心。
回到逍遙坊,錢不語將與墨塵會麵的情況隱去了聽風樓等核心機密)告知了石虎。兩人依計行事,開始著手整頓坊務,外示衰敗,內緊根基。
而此時此刻,已然南下、化名為“林默”的林凡,正乘坐一艘普通的客船,航行在煙波浩渺的運河之上。他並不知道京城中青竹記與聽風樓的關聯,但他堅信錢不語和石虎能穩住後方。
他的目光,穿過船艙的窗戶,望向南方水汽彌蒙的天空。那裡,是鹽商聚集的揚州,是漕運樞紐的淮安,也是母親賬冊中“趙記貨棧”的所在,更是“幽螭”可能盤踞的巢穴。
水麵上,風吹浪起,暗流湧動。一場更加凶險的暗戰,即將在江南水鄉拉開序幕。
客船在一個碼頭暫靠補給,林凡下船透氣,信步走到碼頭旁的茶攤,要了一碗粗茶。耳邊傳來幾名腳夫和商販的閒談,話題正圍繞著近日漕運上發生的一件怪事。
“聽說了嗎?前幾日運河上飄來好幾艘空船,船上一個人沒有,貨物卻不見了,像是被水鬼劫了似的!”
“可不是嘛,官府查了半天也沒頭緒,邪門得很!”
“噓……小點聲,我聽漕幫的兄弟說,那船上有標記,像是……像是被什麽東西咬過的痕跡,他們都不敢細查……”
空船、失貨、詭異的咬痕?林凡端著茶碗的手微微一頓,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。這難道,與那“幽螭”有關?自己的南下之路,似乎從一開始,就撞上了不尋常的波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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