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七章運河鬼影，初窺螭蹤
碼頭上腳夫們關於“水鬼空船”的議論，像一根冰冷的針，刺入了林凡此刻化名為遊學書生“林默”）的耳中。空船、失火、詭異的咬痕……這些要素組合在一起，透著一股非比尋常的邪氣，讓他本能地聯想到了那個以獨角蛇為標記的秘社——“幽螭”。
他放下幾個銅板，不動聲色地離開茶攤，目光卻悄然掃向停泊在碼頭深處的那些漕船。船隻往來如織，似乎一切如常，但若仔細觀察，便能發現一些船工和水手臉上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與諱莫如深。
“這位兄台，請留步。”林凡快走幾步，叫住剛才說話聲音最大的那個腳夫，臉上掛著溫和無害的書生笑容，遞過去一小塊碎銀，“在下是北地來的學子，欲往江南遊曆，方才聽幾位談及運河奇聞，頗覺新奇。不知這空船之事，發生在哪段河道？也好讓小弟避開，圖個心安。”
那腳夫見碎銀，眼睛一亮，又見林凡一副文弱書生模樣，戒心便去了大半，壓低聲音道：“公子是讀書人，確實要小心。就前邊幾十裡的黑水蕩那段兒！邪門得很！好幾艘船了，都是夜裡過那蕩子，第二天就被人發現漂在河心，船上乾乾淨淨，連個打鬥痕跡都沒有，人和貨就像……就像被河神收走了似的！”
“黑水蕩？”林凡記下這個名字，又故作好奇地問，“那咬痕又是怎麼回事？”
腳夫臉上露出幾分恐懼，聲音更低了：“嗐，那是漕幫弟兄私下傳的，說是在空船的船舷上，發現了一些不是刀砍、也不是斧劈的印子，彎彎曲曲，深得很，倒像是……像是被什麼大蟒蛇的毒牙啃過！可這運河裡，哪來那麼大的蛇？所以大夥兒才說是水鬼作祟！”
蛇牙啃噬的痕跡！林凡心中劇震，這幾乎與那獨角蛇印幽螭）的形象不謀而合！這絕非巧合！
謝過腳夫，林凡回到客船，心緒難平。母親的冤案、神秘的幽螭、運河上的詭異事件，幾條線索似乎正在江南之地慢慢交彙。他意識到，不能再被動地隨船南下了，必須主動介入調查。
客船下一站便是淮安府下屬的一個大鎮，距離腳夫所說的“黑水蕩”不遠。林凡決定在此下船。
兩日後，林凡在鎮上尋了間乾淨的客棧住下，安頓好後，便以采風繪畫為名，租了條小舟，雇了個熟悉水性的當地老船夫，往黑水蕩方向而去。
黑水蕩並非險灘激流，而是一段河道寬闊、水流相對平緩，但水色深黯、兩岸蘆葦叢生的區域。時近黃昏，夕陽餘暉給水麵鍍上一層詭異的暗金色，茂密的蘆葦在風中搖曳，發出沙沙聲響，確實透著幾分陰森。
老船夫顯然也有些發怵，一邊搖櫓一邊念叨：“公子，咱們看看就回吧，這地方邪性，天黑可就不好了。”
林凡點頭，目光卻銳利地掃視著水麵和兩岸。行至蕩心深處，他果然發現了一些異常：幾截斷裂的蘆葦杆漂浮在水麵，斷口新鮮，不像是自然折斷；水麵上偶爾還漂過一些細碎的木屑。
“老伯，靠那邊岸邊看看。”林凡指著一處蘆葦倒伏較為嚴重的地方。
小舟靠岸，林凡跳下船，在泥濘的岸邊仔細搜尋。很快，他在一株粗壯的蘆葦杆上，發現了一道清晰的、深嵌入木質的扭曲刻痕！那痕跡絕非天然形成，蜿蜒詭異，雖然不完全像蛇牙，但卻帶著一種人工雕琢的、充滿惡意的象征意味，與他拓印下的獨角蛇印隱隱有幾分神似！
更重要的是，他在刻痕附近的泥地裡，撿到了半枚被踩陷的腰牌，雖然沾滿汙泥，但依稀可辨上麵模糊的字跡：“漕運……分司……”
就在林凡全神貫注查探時，老船夫突然發出一聲驚恐的低呼：“公子！快上船！有……有船來了！”
林凡猛地抬頭，隻見暮色蒼茫中，三艘沒有懸掛任何旗幟的快船，正如同幽靈般從蘆葦蕩深處悄無聲息地滑出，呈品字形向他們的小舟包抄過來！船頭上站著幾條黑影，手持明晃晃的兵刃，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寒光。
來者不善！而且行動如此迅捷詭異，顯然早就埋伏在此！
“快走！”林凡心知不妙，一躍上船。老船夫嚇得魂飛魄散，拚命搖櫓。
但那三艘快船速度極快，轉眼間便追了上來，將小舟團團圍住。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站在船頭，陰惻惻地笑道：“哪兒來的不開眼的小子，敢到爺爺們的地盤上瞎瞅瞅？識相的，把身上值錢的東西和剛才撿到的東西交出來，留你全屍！”
林凡心中雪亮，這些人絕非普通水匪！他們是為那半塊漕運分司的腰牌而來！自己誤打誤撞，可能觸及了某些人想要掩蓋的秘密！
他麵上故作驚慌，拱手道：“各位好漢恕罪，小生隻是路過采風的書生，無意冒犯。些許盤纏，諸位拿去喝酒便是。”說著，將錢袋拋了過去。
那刀疤臉接過錢袋掂了掂，卻並不滿意，目光死死盯住林凡的袖口：“還有呢？剛才在岸邊撿到的玩意兒，交出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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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凡心念電轉，知道無法善了。他悄悄將那塊撿到的腰牌塞進靴筒，同時將母親賬冊的拓印紙和那半塊青麟髓墨錠緊緊攥在手中，這些都是絕不能丟失之物！
“好漢說的什麼，小生不明白……”林凡一邊敷衍，一邊暗自觀察逃跑路線。對方人多勢眾，硬拚隻有死路一條，唯有借水遁走！
就在刀疤臉不耐煩要動手之際，林凡猛地將一把剛才在岸邊抓的泥沙揚向最近船上的匪徒，同時對著老船夫大喝一聲：“跳水！”
話音未落，他已一個翻身，“噗通”躍入冰冷的河水中！老船夫也反應過來，跟著跳了下去。
“媽的！放箭！彆讓他們跑了！”刀疤臉氣急敗壞地吼道。
數支弩箭射入水中，激起道道水花。林凡水性尚可，潛入水下，拚命向蘆葦蕩深處遊去。冰冷的河水刺骨，身後是匪徒的叫罵聲和船隻破水的聲音，生死就在一線之間！
他憑借靈活的身形，在茂密的蘆葦根叢中穿梭，勉強擺脫了追擊者的視線。但冰冷的河水和劇烈的運動迅速消耗著他的體力，肺部如同火燒般疼痛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直到身後再無動靜，林凡才敢在一個隱蔽的河灣處冒出頭來，劇烈地喘息。天色已完全黑透，四周一片死寂，隻有水流聲和不知名水鳥的啼叫。
他渾身濕透，又冷又餓，孤身一人被困在這片危機四伏的蘆葦蕩中。然而，他的眼神卻異常明亮。黑水蕩的詭異刻痕、漕運分司的腰牌、神秘匪徒的滅口行為……這一切都印證了他的猜測：這運河之上，確實隱藏著巨大的陰謀，而“幽螭”的陰影，已然籠罩而下。
他的南下之路，從一開始，就踏入了龍潭虎穴。
林凡掙紮著爬上岸，擰乾衣服，檢查隨身物品。錢袋丟了，但靴筒裡的腰牌和緊緊攥住的拓印紙、墨錠還在。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。
他必須儘快離開這裡，找到安全的落腳點。借著微弱的月光，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在蘆葦蕩中摸索前行。走了約莫半個時辰，前方隱約出現一點燈火。
有燈火就有人家！林凡心中一喜，加快腳步。然而，當他靠近時，卻發現那並非尋常漁家，而是一座建在河灣高處、看起來頗為氣派，卻透著一股森嚴之氣的水寨！寨門上懸掛的燈籠上，赫然寫著一個“漕”字！
是漕幫的據點！自己是剛出狼窩，又入虎穴？還是……機緣巧合，找到了揭開謎題的關鍵所在？林凡停下腳步，隱藏在黑暗中，心中天人交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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