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八章漕幫女傑，玉佩驚鴻
夜色深沉，水汽氤氳。那座懸掛“漕”字燈籠的水寨，如同蟄伏在河灣的巨獸，散發著不容侵犯的威嚴。林凡潛伏在蘆葦叢中，渾身濕冷，體力幾近透支，內心劇烈掙紮。
闖入漕幫水寨，無疑是極度危險的。漕幫勢力龐大，與官府關係錯綜複雜，誰也無法保證他們與“幽螭”、與那些神秘匪徒沒有關聯。但若不進去，在這荒郊野外的蘆葦蕩中，他可能熬不過這個夜晚，更彆提繼續調查。
就在他猶豫之際，水寨側門突然“吱呀”一聲打開，一隊舉著火把的漢子魚貫而出，似乎是要進行夜間巡哨。為首一人目光銳利，立刻掃向了林凡藏身的蘆葦叢。
“什麼人鬼鬼祟祟？！出來！”厲喝聲伴隨著兵器出鞘的鏗鏘聲，在寂靜的夜晚格外刺耳。
行蹤暴露！林凡心中一沉，知道再無退路。他深吸一口氣，強撐著站直身體，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，朗聲道：“在下乃北地遊學書生林默，途中遭遇水匪，船隻被劫，僥幸逃生，誤入貴寶地，望乞行個方便！”
他刻意強調“書生”身份，並隱瞞了真實姓名和調查目的，希望能降低對方的敵意。
火把的光亮照在林凡臉上，那隊漕幫漢子見他確實一身書生打扮，雖然濕透，但氣質不似歹人，神色稍緩。為首的小頭目上下打量他幾眼，冷聲道：“遭遇水匪？在黑水蕩？”
“正是。”林凡點頭，心中微動，對方似乎對黑水蕩出事並不意外。
小頭目沉吟片刻，對身後一人道：“去稟報璿姑娘。”然後對林凡道：“你，跟我們進來。是敵是友，自有分曉。”
林凡被“請”進了水寨。寨內燈火通明，布局井然，可見管理森嚴。他被帶到一間類似議事廳的偏房等候，雖未被捆綁，但門口有人把守。
不多時，腳步聲傳來，一個身影踏入房中。林凡抬眼望去，不禁微微一怔。
來的並非他想象中的虯髯大漢或陰沉老者，而是一位女子。這女子約莫二十出頭年紀，身穿利落的箭袖勁裝，外罩一件水藍色薄紗披風，身姿挺拔，眉宇間帶著一股尋常女子沒有的英氣與果決。她的容貌算不上絕美，但一雙眸子亮如寒星，顧盼之間，自有威嚴。
“就是你，在黑水蕩遇襲？”女子開口，聲音清亮，不帶絲毫拖泥帶水。
林凡起身，再次將編造的說辭講了一遍，言辭懇切，邏輯清晰。
女子靜靜聽著，目光卻如實質般在林凡身上掃過，似乎要將他從裡到外看透。當她的目光掃過林凡因濕透而緊貼胸口的衣襟時，忽然定格了一瞬。
林凡順著她的目光低頭，心中猛地一緊——他之前將母親那半塊雲紋玉佩貼身收藏，此刻衣物濕透，玉佩的輪廓隱隱凸顯了出來！
女子眼神微變，上前一步，語氣依舊平靜，卻帶上了幾分不容置疑：“你胸前所佩何物？可否取下一觀？”
林凡心中警鈴大作，這玉佩是他身份的關鍵信物，更是連接京城青竹記暗線的樞紐，豈能輕易示人？但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，若斷然拒絕，隻怕立時便有殺身之禍。
他心念電轉，一邊緩緩伸手入懷，一邊緊盯著女子的反應，試探道：“此乃家傳之物，並非什麼值錢東西，姑娘為何對此感興趣？”
女子卻不答話，隻是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手。當林凡終於將那塊溫潤的雲紋玉佩取出時，女子的瞳孔驟然收縮，臉上閃過一絲極度的震驚與難以置信！她甚至下意識地向前探了探身，失聲道：“這玉佩……你從何得來？！”
不等林凡回答，女子猛地意識到自己失態，迅速收斂了表情，但眼神中的波瀾卻難以平息。她深吸一口氣，對門口守衛揮了揮手：“你們先退下，沒有我的命令，不許任何人靠近。”
守衛應聲退去，房中隻剩下林凡與這神秘的女子。
女子走近幾步，壓低聲音，語氣無比凝重：“這玉佩的另一半，是否在你手中？或者說……你姓林？來自京城？”
這兩個問題，如同驚雷般在林凡耳邊炸響！對方不僅認得這玉佩，竟然似乎還知道玉佩成雙，甚至可能猜到了他的來曆！這女子究竟是誰？是敵是友？
林凡心中瞬間轉過無數念頭，最終，他決定賭一把！對方既然能一口道破關鍵，隱瞞已無意義，不如坦誠相對，或許能絕處逢生。
他迎著女子銳利的目光，緩緩點頭：“不錯，在下林凡。姑娘……認得此佩？”
得到確認，女子臉上神色變幻，驚訝、恍然、還有一絲……不易察覺的激動？她沉默片刻，方才長長吐出一口氣，低聲道：“果然是你……我姓洛，名璿兒。家母……曾是安遠侯夫人柳氏身邊的貼身侍女，名喚繡荷。”
繡荷！林凡腦中“嗡”的一聲！母親身邊最信任的侍女！顧青書當年提及的母親臨終托付的“忠仆”，難道就是繡荷？而眼前這位漕幫的“璿姑娘”，竟是繡荷的女兒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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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突如其來的相認，讓林凡恍如夢中。他萬萬沒想到，在這遠離京城的運河險地，竟然會遇到與母親有如此深厚淵源的人！
“洛……洛姑娘，”林凡聲音有些乾澀，“令堂她……”
洛璿兒眼神一黯：“家母多年前便已病故。她臨終前，曾反複叮囑我，若日後有機會，定要關注京城安遠侯府動向，尤其是……一位可能流落在外的林姓子弟。她留下半塊玉佩圖樣，言道若見持另一半玉佩者，便是故人之子，需竭力相助。”
她看著林凡，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感：“母親曾說，柳夫人對她恩重如山，卻蒙冤早逝，此乃她平生最大憾事。沒想到，今日我竟真的在此遇到了你。”
林凡心中百感交集，母親的忠仆雖已逝去，卻留下了血脈和囑托，在這關鍵時刻，成為了他的援手。這或許是冥冥之中，母親的在天之靈在庇佑。
“洛姑娘，今日相遇，實乃天意。”林凡鄭重拱手，“我南下正是為查探母親當年冤案線索，如今看來，此事與這運河、與那‘幽螭’秘社，脫不了乾係。”
洛璿兒神色凝重地點頭：“黑水蕩空船之事，漕幫內部亦有察覺，跡象詭異，絕非普通水匪所為。我懷疑，幫中可能也混入了‘幽螭’的耳目。你今日遇襲，恐怕正是因為他們發現了你在調查痕跡。”
她頓了頓，眼中閃過決斷之色：“林公子，此地不宜久留。你且在我這裡安心住下，療傷休息。關於‘幽螭’和運河上的事，我會儘力幫你查探。母親遺命，璿兒不敢或忘！”
絕境逢生，意外得助。林凡看著眼前這位英氣逼人的漕幫女傑，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。南下的困局，似乎因為這塊母親留下的玉佩，迎來了一絲轉機。
洛璿兒安排林凡在一處僻靜廂房住下，送來乾淨衣物和食物。待林凡收拾妥當，洛璿兒去而複返，手中拿著一卷略顯陳舊的運河漕運圖。
她將圖在桌上鋪開，指著一處被朱筆圈出的複雜水道網絡，神色嚴峻地對林凡說：“林公子，根據幫中兄弟近日探查，那些空船最後失蹤前，都曾經過這片區域。這裡水道錯綜，暗礁密布，尋常船隻絕不輕易進入，被稱為‘鬼見愁’。”
“而更蹊蹺的是，”洛璿兒壓低了聲音，“據幫中一位退隱多年的老舵主酒後失言，十多年前，也曾發生過類似空船事件，當時失蹤的一艘官船上，好像就有一位姓柳的朝廷女官在查案……”
姓柳的女官！林凡渾身一震，難道就是自己的母親？！母親的足跡，果然早已踏足過這片死亡水域！這“鬼見愁”，究竟隱藏著怎樣驚天動地的秘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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