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去疾卻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,看著暴怒的朱元璋,就像看著一個正在發脾氣的孩子。
“馬大叔,殺人,是下策。”
“靠酷刑震懾,終有極限。今天你殺了一批,明天,在同樣的位置上,還會有另一批長出來。野火燒不儘,春風吹又生。”
他緩緩地,說出了一句話:
“堵,不如疏。”
“真正的法子,不是等他們貪了再去殺。”
“而是要立下一套規矩,一套……讓他們沒機會貪,不敢貪,甚至……不願貪的製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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製度?
朱元璋咀嚼著這兩個陌生的字眼,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。
他戎馬半生,從死人堆裡爬出來,見過的背叛與貪婪,比宋濂讀過的聖賢書裡的字還多。
在他看來,對付那些蛀蟲,最有效的法子,就是刀。
一把快刀,一顆人頭。
這足以讓任何宵小之輩膽寒。
“先生,咱信不過什麼製度。”
朱元璋的聲音沉鬱,帶著一股冷硬的鐵鏽味。
“咱隻信咱手裡的刀。隻要刀夠快,夠狠,就沒有管不住的人心!”
“那若是……連握刀的人,心也黑了呢?”
李去疾不鹹不淡地反問了一句。
朱元璋的呼吸,猛地一滯。
這個問題,比剛才那個“免死金牌”的話題,更加誅心。
是啊。
就算他設立了層層疊疊的監督機構,賦予他們生殺大權,可這些人,就真的能永遠可靠嗎?
誰來監督監督者?
一層層套下去,最後,所有的壓力還是得落到他這個皇帝身上。
可天下那麼大,官吏何止千千萬。
他一個人,就算有三頭六臂,不眠不休,又能盯得住幾個人?
這,根本就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。
看著朱元璋陰晴不定的臉,李去疾笑了笑,指了指自己這間寬敞得有些過分的大講堂,還有遠處那些隱約可見的廠房。
“馬大叔,我單單這座琉璃坊,上上下下也有百十號人了。”
“管著采買、燒造、發賣,每日裡進出的錢糧物料,數目也不小。”
“你說,我若是隻靠著一雙眼睛去盯著他們,能盯得住嗎?”
朱元璋下意識地搖了搖頭。
李去疾一攤手,理所當然地說道:“那不就結了。我這人懶,眼神也不好,最煩的就是天天跟人鬥心眼。”
“所以,我乾脆就不管人。”
不管人?
朱元璋、宋濂、陶成道,三個人都徹底愣住了。
不管人,那怎麼管事?
放任自流,不出三天,這偌大的家業就得被底下人搬空了!
“我不管人,我隻管賬。”
李去疾走到講台旁,從一個抽屜裡拿出幾本嶄新的冊子,隨手翻開一本,遞到朱元璋麵前。
“馬大叔請看,這是我教學用的模擬賬本。”
朱元璋接過,目光落在那紙上,瞳孔微微一縮。
這冊子裡的記賬方式,與他平日裡見慣的流水賬,截然不同。
沒有之乎者也,沒有繁複的文字描述,全是簡單明了,卻又冰冷精準的條目。
【洪武元年,九月初三。入庫:石英砂五百斤,單價三文,總計一千五百文。采買:王二。驗收:張三。入賬:李四。】
【同日。出庫:琉璃杯一百隻,申字號商隊提貨。驗收:錢五。出賬:李四。】
字跡清晰,項目分明。
誰經手,誰驗收,誰記賬,一目了然,權責分明。
“這……這有何用?”朱元璋皺眉,指著一行字,“這采買的王二,若是與供貨商勾結,報高了價錢,這張三、李四,又如何知曉?”
“他們不必知曉。”
李去疾又抽出另一本冊子,仿佛一切儘在掌握。
“我這裡,采買、庫房、賬房,是三個互不統屬,相互製衡的攤子。”
“王二隻管買,他買東西,需要填一張一式三份的單子。一份給供貨商結款,一份給庫房的張三收貨,最後一份,才到賬房的李四手裡。”
他用手指在賬本上輕輕點了點,那動作,仿佛敲擊在時代的脈搏上。
“張三收貨,隻看單子上的數目對不對,貨物的成色好不好。他不知道,也無需知道這東西花了多少錢。”
“而賬房的李四,他隻看單子,隻認數目。他既見不到貨,也見不到采買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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