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朱元璋馬皇後朱標,帶著朱橚,再次秘密微服私訪,朝著江寧縣出發。
朱元璋臉上的笑容,再一次僵住。
“嗯?”
他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妻子,剛剛被“蒸汽機”和“一本萬萬利”衝昏的頭腦,一時有些宕機。
“咱……咱還忘了什麼?”
馬皇後並未直接回答。
她繼續拿著抹布,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桌案上的水漬,仿佛在擦拭一塊絕世美玉。
她的聲音悠悠傳來,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“重八,你再仔細想想。”
“當初在奉天殿,當著兒子們的麵,你許諾了什麼?”
許諾?
朱元璋猛地一愣。
無數念頭在他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,最終,畫麵定格在了奉天殿裡。
那群打了雞血似的兒子們,一個個漲紅了臉,眼神狂熱。
——下次,標兒再去見那位高人時,你們兄弟幾個裡,累計分數最高的那個,咱就準他跟著一起去!
轟!
一道無形的驚雷在腦中炸響。
朱元璋那張飽經風霜的老臉,騰地一下,血氣上湧,瞬間紅到了耳根。
他忘了!
他最近滿腦子都是煉鋼、北伐這些大事,還有之前被李去疾那些匪夷所思的理論衝擊得七葷八素,竟真把這茬給忘得一乾二淨!
看著丈夫那副瞬間破防的窘迫樣子,馬皇後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,她不緊不慢地,遞上了最溫柔的一刀。
“他們幾個,可都伸長了脖子等著呢。”
“知道你前幾日又出了宮,還帶回了標兒,都猜到你是去見了那位‘高人’。”
“結果你回來,卻半個字不提。”
“他們心裡都七上八下的,生怕你這個當父皇的,把說過的話當成了放屁。”
“這幾天,已經旁敲側擊地,問到我這兒來了。”
“咱是那種人嗎!”
朱元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貓,瞬間炸毛,聲音都高了八度!
隻是那外強中乾的架勢,連他自己都覺得心虛。
他當然不能承認自己忘了。
“胡鬨!”
他喝了一聲,龍威迸發,強行給自己挽尊。
“這才幾天?一個個都急什麼!如此心浮氣躁,成何體統!”
話鋒一轉,他立刻裝出一副一切儘在掌握的模樣。
“不過也好!”
“明天,咱正好要和標兒再去一趟江寧縣,就帶上他們裡頭,分數最高的那個!”
說完,他故作隨意地瞥向朱標,仿佛隻是隨口一問。
“是哪個臭小子,拔了頭籌啊?”
一旁默默扒飯的朱標,強忍著笑意,看著父皇死要麵子的模樣,恭敬地放下碗筷。
“回父皇。”
“是五弟,朱橚。”
“老五?”
朱元璋徹底愣住了,那張剛剛還強裝威嚴的臉上,寫滿了難以置信。
朱橚?
那個今年才九歲,平日裡悶聲不響,見了人就下意識低頭,既不像老三朱棡那般機靈,又不像老二朱樉、老四朱棣那般有股生猛勁的兒子?
他?
居然能從那幾個狼崽子手裡搶到食?
朱元璋的眼神裡,瞬間充滿了三個字——不可能!
“標兒,你可彆搞錯了,這事關乎皇子前程,更關乎咱的顏麵!”
“兒臣不敢。”
朱標迎著父皇質疑的目光,語氣平靜而篤定。
“二弟三弟他們前幾日也來問過兒臣,於是兒臣後麵特意找宋先生核對了分數。”
朱標從懷裡拿出了一本冊子。
“宋先生將每人得分的緣由,時辰,地點,都用蠅頭小楷記錄在冊,清清楚楚,一筆筆都列了出來。”
一聽是宋濂親自記錄核實,朱元璋心裡的懷疑,頓時消散了大半。
宋濂那老夫子,古板方正到了極點,絕不可能在這種事上徇私作偽。
可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。
那個平日裡看著有些呆頭呆腦的兒子,居然有這麼大的能量?
難道這小子是真人不露相?
朱元璋接過冊子,看了幾眼,恍然大悟。
“傳旨!”
朱元璋心中一定,立刻來了精神,帝王氣概展露無遺。
“讓朱樉、朱棡、朱棣、朱橚,立刻來坤寧宮見咱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