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棣這一嗓子,就像是往一潭死水裡扔了塊石頭。
所有人的目光,“唰”地一下,全都彙聚到了他身上。
玩具?
這個詞,在此刻聽來,簡直是神來之筆。
是啊!
大的咱造不出來,先弄個小的玩玩,總行吧?
你李先生不是說那個能電人的瓶子是“玩具”嗎?
那“不夜之城”、“天工傀儡”這些,也應該有對應的“玩具”版本吧?
這思路,清奇,刁鑽,又合情合理。
就連剛才還一臉失落的朱元璋,眼睛裡也重新亮起了一絲微光。
他看著自己的四兒子,眼神裡頭帶上了幾分刮目相看。
這小子,關鍵時候,腦子轉得比誰都快啊!
困局,就這麼被一個看似異想天開的提議,給盤活了。
朱棡剛剛被電擊過的腦子,此刻也徹底清醒了。
他看著自己的四弟,心裡有點複雜。他剛剛用命去驗證了“雷電”,結果風頭全被老四一句話給搶了。
不過,他心裡更多的還是佩服。
他朱棡剛才鑽的牛角尖,求的是一個“真”。
而他這個四弟,想的卻是“用”。
這格局,好像……還真他娘的不一樣。
李去疾靠在躺椅上,看著一臉期待的朱棣,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又浮現了出來。
“哦?”
他拉長了語調,像是在逗一隻伸長了脖子等著喂食的貓。
“你的意思是,讓我再給你們變個戲法?”
朱棣迎著李去疾的目光,不卑不亢,躬身一揖。
“學生不敢。學生隻是覺得,既然大道難求,那不妨先從能觸摸到的‘小道’開始。”
他頓了頓,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。
“學生也願與先生打個賭。”
這話一出,所有人都愣了。
還來?
你三哥剛拿命賭完,你這又要賭什麼?你們老朱家的兒子,都這麼頭鐵的嗎?
朱元璋的心又提了起來,他剛想開口嗬斥,卻被朱棣接下來的話給堵了回去。
“學生就賭,先生也造不出這些‘玩具’。”
朱棣的聲音清晰而堅定,
“若先生能造出來,學生……學生也願為先生當雜役!絕無怨言!”
這小子,精啊!
朱元璋看著朱棣,心裡五味雜陳。
這兒子,比他想象的,還要像他。
李去疾聞言,終於坐直了身子。
他笑了。
這次不是那種戲謔的笑,而是發自內心的,覺得有意思的笑。
“馬四,你比你三哥,還有意思。”
他站起身,對旁邊的錦書說道。
“錦書。”
“去,去把那個玻璃模型,連帶它新做的那些零件,都搬出來。”
玻璃模型?
眾人又是一陣迷糊。
朱元璋卻猛地想起了什麼,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來。
他見過!
上次他來,李先生就給他展示過一堆組裝在一起的古怪玻璃器皿,
那是“蒸汽機”的模型,是能“不憑人力!不借畜力!隻借水火之力而動”的神物!
而且,他還用黃銅幫李先生做了真正一套“蒸汽機”的零件!
難道……
沒過多久,錦書就捧著一個托盤走了出來。
托盤上,正是朱元璋記憶裡的那個東西——一個由玻璃燒瓶、彎曲的玻璃管和活塞組成的精巧裝置。
但這次,托盤旁邊還多了好些零件。
幾個的玻璃輪子,幾根細長的金屬杆。
李去疾也不多話,直接蹲下身,就在院子的空地上,開始擺弄起那些零件。
他的動作不快,甚至有些懶洋洋的。
可每一個動作,都像帶著某種魔力,讓所有人的目光都無法移開。
隻見他將那幾個玻璃輪子用金屬杆串聯起來,又用連接到那個玻璃活塞上,最後,將整個裝置,固定在了一個小小的木頭底座上。
片刻之後,一個造型更加古怪的東西,出現在眾人麵前。
它有四個輪子,一個燒瓶做的“肚子”,還有一根長長的、充當煙囪的玻璃管。
這……像是一輛小車?
一輛用玻璃和木頭拚湊起來的,脆弱又可笑的玩具車。
“先生,這便是……”朱元璋忍不住開口,聲音都在發顫。
“一個‘天工傀儡’的玩具。”
李去疾頭也不抬地回答,然後點燃了托盤上的燃料。
橘紅色的火焰,開始舔舐著燒瓶的底部,燒瓶裡的水開始變熱。
院子裡,落針可聞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眼睛瞪得像銅鈴,死死盯著那輛古怪的小車。
時間,一息一息地過去。
燒瓶裡的水,開始冒出細小的氣泡。
氣泡越來越多,越來越大。
很快,水沸騰了。
白色的水蒸氣,順著彎曲的玻璃管,湧向了那個小小的活塞。
“噗……”
一聲輕微的悶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