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去疾臉上依舊掛著和煦的微笑,聲音不大,卻像一記重錘,狠狠砸在趙德芳的心口上。
趙德芳快瘋了。
眼看李先生這尊大神已經明顯不悅,他身旁那個一看就很打的煞神護衛,更是差點當場開無雙,
這張主簿都癱在地上了,居然還是一副“我沒錯,是世界錯了”的表情。
你沒錯?
你沒錯老子就快要沒了!
一股邪火從趙德芳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,他再也顧不上什麼官場體麵了,一個箭步衝到張主簿麵前,指著他的鼻子就是一通劈頭蓋臉的臭罵。
“張成!你瞎了眼不成!”
“李先生是什麼人?那是咱們江寧縣的大恩人!是活菩薩!你敢對他無禮?”
“你還想對先生的侍女用刑?誰給你的膽子!誰給你的權力!”
趙德芳唾沫星子橫飛,整個人都快氣變形了。
老子給你使眼色使到快麵癱了,你是一點沒看見啊!給了你那麼多次台階,你不僅不下,還反手把梯子給踹了!
然而,這張主簿,還真是個鐵頭娃。
他被趙德芳罵得狗血淋頭,非但沒有半點悔意,反而梗著脖子,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,臉上帶著一種殉道者般悲壯。
“大人此言差矣!”
“下官食君之祿,忠君之事!眼中隻有大明律法,沒有什麼恩人菩薩!”
“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!他就算是天王老子,殺了人,也得按規矩辦事!”
趙德芳眼前一黑,差點一口氣沒上來。
好家夥,我跟你講人情世故,你跟我講法律條文?
我這是在救你的命啊我的哥!
趙德芳氣得渾身發抖,索性也不跟他廢話了,直接拿出上司的權威,厲聲喝道:“本官才是江寧縣令!有沒有罪,要不要羈押,本官說了算!”
“你一個小小主簿,隻有記錄、問詢和調查的權限!給本官退下!”
誰知,張主簿竟冷笑一聲,非但沒退,反而往前又走了一步。
他壓根沒看趙德芳,一雙三角眼死死盯著李去疾,那眼神裡的輕蔑和挑釁,簡直不加掩飾。
“好!既然大人說要按規矩辦事,那下官就按規矩辦!”
他轉身坐到案台後,“唰”地抽出一張官府文書,拿起毛筆,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。
“按律,凡涉命案,凶器必須收繳,登記在冊!”
“幾位,請把那所謂的‘凶器’,上繳吧!”
他就是要當著所有人的麵,把這件荒唐的案子,把這幾個所謂的“凶器”,一筆一劃地記錄下來,看看這姓李的商人,和這姓趙的縣令,到底要怎麼收場!
他等著看笑話。
錦書、錦繡、錦魚三人,依舊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,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她們無關。
聽到指令,她們默默上前,將三把用油布包裹的燧發短銃,輕輕地放在了公堂的桌案上。
“啪嗒。”
三聲輕響。
張主簿的目光落在上麵,嘴角勾起一抹壓抑不住的嗤笑。
他伸手,小心翼翼地掀開其中一塊油布。
一截造型精巧、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短管,出現在眾人麵前。
很精致,像個工藝品。
但是……火繩呢?火門呢?
啥都沒有!
就一根光溜溜的鐵管子,屁股後麵帶個小錘子和木頭把手。
這玩意兒也能叫銃?
你管這個叫殺人凶器?
張主簿差點笑出聲。
這不就是根豪華版的燒火棍嗎?用來砸人?怕是沒把人砸死,這棍子自己先散架了。
滑稽!太滑稽了!
他心中篤定,這姓李的,一定是把真正的凶器藏起來了,拿這三個破爛玩意兒出來頂包!
他強忍著笑意,提起筆,用一種極儘輕蔑的語氣問道:“此物何名?來路為何?從實招來!”
仇恨值,瞬間拉滿。
整個大堂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去疾身上。
趙德芳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,常遇春的眼神又開始變得危險,就連那三個侍女,臉上都閃過一絲古怪。
然而,李去疾根本沒理會張主簿的叫囂。
他隻是從懷中,慢條斯理地,取出了一份文牒。
然後,他邁步上前,雙手捧著,遞到了已經快要虛脫的趙德芳麵前。
“趙縣令。”
李去疾的聲音平靜得可怕。
“這是此物的‘來路’,還請您過目。”
趙德芳愣了一下。
他下意識地接過文牒,觸手是一種極好的澄心堂紙,入手溫潤。
他疑惑地看向文牒封麵。
一行工整的小楷映入眼簾。
幾個字,就讓他心裡咯噔一下。
“軍械司特許研發所……”
軍械司?!